赵正章不是空手来的。
手里提着个包。
“进屋说吧。”陆旷侧身先让赵正章进来,自己则跟在后头,把两桶水倒进缸里。
“叔吃饭没,我这正要做。”
秦巧梅倒了杯热水给赵正章,赵正章把手里的提包放到炕头,接过水,没有推辞,“那麻烦你了,我还真没吃早饭。”
说完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不麻烦,还能差这一口饭嘛。”秦巧梅洗了手,顺手扎了个低马尾。
“你们先聊着。”
江天和梁回舟也出来了,赵正章一看,放下了手里的水杯,忍不住惊讶,“你家有两个知青?”
陆旷浅嗯了一声。
就要来外屋地帮秦巧梅。
刚蹲下身要来帮忙烧火,被秦巧梅侧身挤了一下,“你去跟赵叔说会话吧,这我自己就成,人好不容易来一趟。”
赵正章调任的事之前庄玉玲就和她说过,陆旷也知道。
这一调走,就不知道猴年马月的才能见一面了。
陆旷没坚持,在灶坑里添了几条木棍就起身进屋了。
家里没有蒸好的馒头了,秦巧梅就蒸了一屉死面蒸饺。
猪肉被她剁碎,里面放了半碗水一个鸡蛋,切下来两根大葱,放点调料搅拌均匀。
野猪肉不比家猪,野猪瘦肉多,出油少。
但还是有猪板油的。
秦巧梅切了一块,放到锅里炸出了油。
猪油的味道太香了。
屋里的几人都忍不住动了动鼻子,赵正章忍不住道,“别太破费了,对付吃一口就行。”
但还是不自觉地吞咽口水。
香味扑鼻,眼看时间差不多了,陆旷搬了炕桌,江天他们识趣的去拿碗筷,时不时地偷瞄秦巧梅身后冒着蒸汽的锅。
秦巧梅也正巧掀开锅盖。
一个个蒸饺转着圈摆在蒸屉上。
要是秦四在,早就顾不得烫,伸手拿了,但江天和梁回舟可没这个胆子。
都老老实实地坐在桌子前等人。
早饭做了蒸饺,她就没做大菜。
只弄了一碟咸菜,拌上辣椒油。
还打了一锅酸菜汤。
她也想打别的汤,但实在是资源有限,东北的冬天蔬菜品类实在太少了。
但这也算是破天荒的好伙食了。
起码对赵正章来说算是。
蒸饺一口咬下去,汁水能顺着饺子皮边缘流下来,一圈圈的油泡落进碗里,晶莹剔透的。
不止看着香,闻着香,吃着更香。
梁回舟有点舍不得馅里的汁水流出来,想一口一个,但蒸饺比水煮饺子大,皮也硬。
一口很难吃下去,最后梁回舟想了个法子,先咬一点点小口子,滋溜滋溜喝完肉汤,再一口咬下去。
满满一大口,使劲吞咽完,再喝一大口开胃的汤。
简直太美妙了。
赵正章再吃了几个之后撂下筷子,夸赞了秦巧梅的手艺,又转头对陆旷说,“你比我有福气,也会看人。”
陆旷看了一眼秦巧梅,嗯了一声。
赵正章又接着往下说,“我今儿来,是来跟你们吱个声,我明儿就去团结乡了。”
赵正章的眉头有点耷拉,腰也略微下弯。
说着话虽有着无奈的语气,但脸上却带着解脱的神情。
秦巧梅见状想给赵正章倒酒,赵正章摇摇头,“不喝了,一会回去还得装东西。”
“对了,我前两天翻出点东西,你们俩拿着。”
赵正章把放在炕头的提包拿过来,放到了秦巧梅手里,“好闺女,你拿着着。”
赵正章一边说一边把提包打开,里面是两身衣服。
一身男装和一身女装。
“不是啥好东西,这身衣服是我妈那时候的。”
秦巧梅看了一眼,是一件绣花的长旗袍,男士的是一条妥帖的深蓝色中山装,里面还有白衬衫。
“我这也没啥要给的,本来想把家具拉给你们两件,可是……”
赵正章无力地摇摇头,“到底是夫妻一场,庄赤平过的太难,房子我就留给她了。”
秦巧梅听完没说什么,陆旷也同样也是。
秦巧梅只是问,“那老妹呢。”
“她们俩跟我走,大勇还留在庆河,要守着他妈。”
到底是血浓于水。
赵大勇求着赵正章把庄赤平接过来,但赵正章真是铁了心的不过了,把调任文件甩在了赵大勇脸上。
赵大勇这才歇了心思。
但又说回来了,就算赵大勇不是亲生的,但还有两个闺女呢。
庄家确实都不是啥好人,但这么多年夫妻情分,赵正章又不是真的冷心冷肺,看在两个闺女的份上,把房子留给庄赤平了。
两个姑娘说要跟他去,他同意了。
赵大勇挣扎一番,选择留在庆河,守着他妈。
“现在他给大队放牛,日子也不至于过不下去,我也跟人打好招呼了,他要是去部队,就让他去,看他自己选择吧。”
江天和梁回舟两个人在一旁装鹌鹑,不搭话,当透明人。
陆旷把碗里的汤一饮而尽,“明天什么时候走。”
赵正章把话说出来,心中舒服多了,声音也不似刚刚那般低沉,“明天吃过饭吧,要先去乡里,乡里安排人送我过去,不然我哪认识路。”
这年代交通又不便利,团结离庆河那么远,他敢赌,不光是他,村里绝大部分人都没去过。
“怎么去啊。”秦巧梅端着碗问。
陆旷看了秦巧梅一眼,看她那双滴晶莹的眼珠,知道她有了别的心思。
搬家自然得用牛车拉,靠自行车肯定不行,果然赵正章说,“赵大勇用牛车送我到乡里。”
陆旷一直看着秦巧梅,果然看见秦巧梅听完这句话眼神一亮。
她想去乡里,还没犹豫好怎么说,陆旷先出声了,“明儿我和秦巧梅过去送你吧,正好我俩也想搭个便车去趟河东。”
“行。”赵正章点点头。
这又不是什么麻烦事,一来一去正好的。
赵正章东西也送到了,话也说了,还吃了顿好饭,此时一脸轻松,就开始关心起陆旷了,“我看你俩过得挺好,这也结婚这么长时间了,有没有动静呢?”
“什么动静?”陆旷没有往别的地方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倒是秦巧梅一下子就懂了,毕竟这话秦妈也问过,还催过,在原地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孩子啊。”赵正章咂咂舌,一脸笑意,“你俩可得抓紧点,我到时候回来还等着当爷呢。”
陆旷杵在原地,半天没说话。
仔细看,耳朵尖隐约有些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