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阴冷潮湿的洞穴内,墨尘以莫大的毅力,勉强将最严重的几处出血和内腑移位的伤势暂时控制住,至少确保不会在行动中骤然恶化。
但他深知,此地距离残阳古墓依旧不算遥远,绝非安全之所。
冥泉老人是否还有后续手段,古墓变故是否会引来其他修士探查,都是未知之险。
他强撑着站起身,仔细清理掉自己停留过的痕迹,包括血迹、气息以及任何可能指向此地的线索。
随后,他借助洞口茂密的藤蔓遮掩,如同滑溜的壁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个暂时的容身之所。
外界,已是次日午后。
久违的阳光透过林叶间隙洒下,对于在阴暗古墓和洞穴中待了太久的墨尘而言,竟显得有些刺目,让他眼前一阵发黑,眩晕感袭来,不得不扶住身旁的树干才稳住身形。
他迅速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套早已准备、沾染了尘土、毫不起眼的灰色布衫换上,替换下那身早已被鲜血和战斗弄得破烂不堪的宗门服饰。
随即,他运转起残存无几的灵力,将自身外显的修为气息压制、收敛,维持在炼气初期的水准——
这几乎无需刻意伪装,他此刻灵力枯竭、经脉重创的状态,比一个健康的炼气初期修士还要不如。
他砍下一根粗壮结实的树枝,削去枝杈,做成一根简易的拐杖,支撑着大半身体重量。
此刻的他,面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步履蹒跚,眼神虽然依旧保持着警惕,但难掩深处的疲惫与虚弱,看上去与那些在底层挣扎、受了重伤的低阶散修或是落魄的凡人武者并无二致。
辨认了一下方向,他拄着木杖,开始朝着记忆中寒烟谷所在的大致方位,一步一挪地艰难前行。
每一步踏出,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势。
左肩的阴寒之气如同冰针,不断刺入骨髓;双臂的骨裂处传来阵阵钝痛;胸前断裂的肋骨更是随着呼吸起伏,带来尖锐的刺痛;内腑的伤势让他不敢用力,只能小心翼翼地控制着步伐和呼吸的频率。
经脉之中,灵力运转滞涩无比,每一次试图调动微薄灵力辅助行动或压制伤势,都如同在破损的管道中强行推动砂石,带来钻心的灼痛。
他不敢快速奔行,那会立刻让勉强稳定的伤势崩溃。
更不敢动用《太虚游天遁》,那需要消耗的灵力和对经脉的负荷,是他此刻绝对无法承受的。
他只能依靠这具残破肉身本身的力量和顽强的精神毅力,在山林间缓慢移动。
灵力近乎枯竭,他只能依靠《太虚炼形术》中最基础、最温和的法门,如同久旱的田地汲取着微弱的雨露,极其缓慢地从沿途稀薄得可怜的天地灵气中,剥离出一丝丝可用的能量。
这点能量,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只能勉强维持伤势不再快速恶化,并艰难地压制着左肩那不断试图扩散的阴寒煞气。
路途漫漫,艰难远超想象。
途中数次,因伤势突然发作带来的剧痛,或因灵力彻底不济带来的虚脱感,他不得不停下脚步,寻找岩石后、树丛中等相对隐蔽的角落,瘫坐下来。
全力运转《黄庭阴阳五气诀》和《太虚炼形术》,调息片刻,待那股要命的虚弱感稍稍退去,便再次起身赶路。
他尽量选择人迹罕至、妖兽稀少的山林小路,甚至是一些野兽踩踏出的路径。
得益于《黄庭阴阳五气诀》赋予的超凡感知,他能提前察觉到远处那些灵气波动异常的区域——
可能是强大妖兽的巢穴,也可能是修士争斗或历练的场所——并早早绕行避开。
偶尔遇到一些不开眼的一、二阶低阶妖兽,他也尽量隐匿气息躲开,实在无法避开,便以曾经所学的武技配合着微不可察的灵力外放。
将其惊走,绝不恋战,以免暴露更多底细,或是在战斗中引发更严重的伤势。
他如同惊弓之鸟,对山林间的任何风吹草动、鸟兽异响都保持着最高度的警惕。
幸运的是,残阳古墓的变故似乎尚未大规模扩散开来,或许是因为冥泉老人自身也受创不轻,或许是消息还未传开。
这一路上,他并未遇到大规模修士搜索的队伍,也没有遭到任何形式的盘查。
历经数日风餐露宿、提心吊胆的艰难跋涉,墨尘身上的灰色布衫更显破烂,沾满了泥土和草屑,面色也比之前更加苍白,几乎没有一丝血色。
当他终于拄着那根磨得光滑了不少的木杖,踉跄着攀上一处林木稀疏的山脊时,一片被淡淡灰色雾气笼罩的广阔山谷,映入了他疲惫的眼帘。
前方的空气明显变得阴寒了许多,带着一股湿冷的凉意。
山谷中弥漫着肉眼可见的淡灰色雾气,使得其中的景物显得有些朦胧。
山谷内的植被也与他处不同,多为耐寒的墨绿色针叶林木或是一些叶片厚实的阴生植物。
这里,正是寒烟谷的外围。
墨尘停下脚步,微微喘息着,仔细感知着前方的环境。
此地的阴气,虽然远不如残阳古墓幽冥潭中的那般精纯、浓郁、充满攻击性,但分布范围更广,气息也更显得“自然”与“平和”一些。
对于需要隐匿行踪、或是像他这样需要利用阴气环境来辅助疗伤、压制体内异种能量,亦或是修炼某些特殊功法的修士而言,这里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同时,他那敏锐的感知也捕捉到,在谷内那淡淡的雾气深处,隐约存在着几处微弱的灵力波动。
这显示着,已有修士在此地活动,或是开辟了临时洞府,或是建立了小型的聚居点。
前路依旧未知,但至少,他暂时找到了一个可以喘息的角落。
墨尘深吸了一口带着寒意的空气,拄紧木杖,迈开沉重的步伐,向着那雾气笼罩的山谷,一步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