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那小推车,其实心里挺不好意思的,人家又是送衣服,送水,送鞋,送书,最后还送上了小推车,人家这是把我当朋友了,而我呢,人家就仅仅说了一句真话,就骂人家,想想自己还怪小气的。
如今,有两条路摆在眼前。
一,用。
二,不用。
我发现不管怎么选,这道题都不是一般的难。
用吧,觉得跟人家吵架,心里对不起人家。
不用吧,更是辜负了人家一片好心,这就像是对方给你递烟,你连看都不看,是一个道理。
我纠结了半天,犯难的看了一眼仓库老头,问道:“你觉得我该不该用这小推车?”
仓库老头诧异地问:“既然有这东西,为啥不用?”
我就把我与苏云晴之间的矛盾说了一遍。
仓库老头笑吟吟地说:“人家是真心想帮你,你若是拒绝,会更惹人家生气,我要是你,就顺其自然,你用上她为你做的,她心里是很开心的。”
我抿了一下嘴唇,才吞吞吐吐的说道:“其实吧……我……我觉得她越帮我,我压力越大,我不喜欢别人帮助我,我有手有脚,也是个正常人,别人帮了我,我就得在人家面前矮一头,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反正心里就是这样想的。”
仓库老头看着我笑了:“打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活了这么大岁数,从面相上,就能看出一个人的脾性,那个姑娘也很聪明,也能看出你是什么样的人,那次扔给你衣服,人家转身就走,就是因为人家知道你会拒绝,所以她连给你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没给。”
我不好意思的挠了下头:“可那时候我想着给她钱来着。”
仓库老头笑道:“你看人家像缺钱的人?你认为的那些非常贵重的东西,在人家眼里就跟平常的东西一样,而你认为的那些平常的东西,在人家眼里反而却是非常看重的。”
“嘶——”我有些蒙,但还是说道:“可这不是等价交换啊。”
仓库老头却说:“价值其实是有数的东西,而真正无价的东西,都是看那东西在每个人心里的重要性。不是有句话叫做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吗?”
我不好意思地说道:“在我们老家去串亲戚,如果捏根鹅毛去,不把我们扫地出门才怪,最起码也得提十斤鸡蛋去。”
“呃!”仓库老头听到我这话都差点郁闷死,跟我讲了半天哲理,发现我只在乎片面,没听出里面的内涵。
这感觉就像是宋江在教李逵跳舞一样。
最后仓库老头说道:“我要是你,就不要气人家了,直接用小推车运料吧。”
“哦,好吧。”
忽然仓库老头站起来向着工地大门那边看,疑惑的问道:“那边怎么了?”
“嗯?”我扭头一看,见工地大门处,有很多人正急匆匆的往西走,那边是28号施工楼的方向。
老头说:“你要不要去看看热闹?像是要打架。”
我赶紧摇摇头:“最好不去,小时候,我们街上有两个兄弟为了分家打架,我哥哥去看热闹,结果一个砖头飞到墙上,然后怼回来,好巧不巧又怼我哥哥头上,流了好多血,缝了好几针,后来我爸爸就叮嘱我们以后不要去瞧热闹,下次飞把菜刀怎么办?”
仓库老头抽出一根烟,点燃:“你还挺听话的。”
我不好意思的说:“小时候就怕爸爸,都有心理阴影了。对了,工地不是不让抽烟了吗?”
仓库老头呵呵一笑:“又没人看着我,抽完用脚一搓就好了,再说了,我一大把年纪了,抽根烟,也没啥大不了的。”
我点了下头。
老头说:“规定就是人定的规矩,打破了,就又是一个新的规矩。走,咱们也瞧瞧热闹去。”
我还在迟疑要不要去,老头就率先走了。
这时,我忽然看到有几个熟悉的身影也从大门跑了进来,表姐夫、表哥、二哥、还有老赵。
我赶紧往小推车里装了两袋腻子粉,就跟着仓库老头屁股后面走。
还真别说,推着小车真省劲,我感觉要这么运料的话,一天能运个五、六十吨,心里甚至在想,等谭俊华要运料的时候,把小推车借给他们。
这玩意儿以前有人去找土建队借过,人家打死不借,毕竟是人家的东西。
仓库老头一边走一边问:“比扛腻子省劲吧?”
我嘿嘿笑道:“可不。”
“那现在还觉得纠结吗?”
我说:“我下次见到她,跟她说声谢谢吧,再不行,就请她喝瓶冰红茶。”
仓库老头没说话,只是呵呵笑了声。
等我们走到大门前,才发现,已经过不去了,路都被人堵着了。
不过,能听到吵架声。
我一听都是骂的河南方言,心里一愣,这怎么越听越耳熟。
突然又想到刚才表姐夫与二哥他们四个急匆匆的小跑,立即就想到了,这可能是二哥,或者老赵家的工人。
果然,二哥的声音传了开来:“都别动手,别动手,咱们有事说事,其余的都去干活,都不要围着了。”
老邵的骂声也紧随其后:“鸭子毛的,上次不是说好了?怎么又闹?你们几个跟我出来!都别围着了,都该干嘛干嘛去。”
我的身后这时也传来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都说了,邵东……呃老邵,找的这几个油漆队儿,都没有一个省心的,没他们这样干的。”
一个男人的声音打断了那说话声:“你不要说话!”
我扭头看去,见大门处竟站着一群红帽领导,而那个戴白帽的女人眼镜底下的一双眼睛更是冷如寒剑。
陈晨在她身侧咧着嘴干笑,林惜也在他们身后一脸的愁容。
我对着老头发出一声苦笑:“好像是我们油漆工。”
老头点了下头:“上次好像也是他们。”
正在这时,人群分开了一条路,老邵一脸怒容带头走了出来,后面跟着几个鼻青脸肿的人,而武文征也捂着鼻子,手上都是血,武文杰眼角红肿,像是被打了一拳。
接着就是二哥家的三个工人,脸上也都带着伤,二哥与老赵还有表姐夫也跟在后面。
我赶紧把小推车给他们让了个道出来。
武文杰看到我,明显愣了一下,随后低着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