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鼓角催天晓,紫宸殿外云雾未散,九重宫门已随着沉闷的轧轧声次第洞开。
玉阶凝霜,九十九级台阶蜿蜒向上,直抵鎏金殿门。百官身着朝服,按品阶肃立两侧,朱紫官袍在晨雾中晕开沉沉暗影。忽闻沉稳脚步声自下而来,众人侧目望去,皆惊得屏息——
靖王萧珣,那个被京城百姓私下称作“活死人”的亲王,竟未乘惯常的步辇,身着亲王九章礼服,一步步踏阶而上。他面色苍白如宣纸,唇上却无半分血色,唯有一双眸子亮得惊人,似淬了寒星。玄色礼服勾勒出他清瘦却挺拔的身形,每一步落下,都似踩在众人心尖上,沉稳得不带半分病气。
“靖王殿下竟能徒步登阶?”
“听闻他缠绵病榻十余年,今日怎这般模样?”
窃窃私语声若有似无地飘在晨风中,萧珣恍若未闻,双手捧着一具紫檀木匣,匣身雕着繁复的云纹,边角嵌着细碎的东珠,在微光中流转着冷润的光泽。他穿过百官队列,衣摆扫过青砖地面,带起细微的声响,所有议论声皆戛然而止。
丹墀之下,他立定身形,抬手拂去袍角沾染的霜花,朗声道:
“臣,靖王萧珣,有本启奏。”
声音不高,却似穿透了殿宇间的晨雾,清晰地传到御座之上,也传到每一位百官耳中。
“弹劾皇后刘氏,十三条大罪,桩桩属实,件件致命。”
“哗——”
满殿哗然,百官无不色变。朱紫公卿们交头接耳,眼神中满是震惊与惶惑。皇后刘氏深得帝宠,其父乃当朝太师,手握兵权,势力盘根错节,靖王此举,无异于以卵击石!
“放肆!”
一声厉喝自殿内屏风后传来,带着凤仪天下的威严,却难掩一丝慌乱。屏风微动,皇后刘氏身着绣金凤袍,头戴缀满东珠的凤冠,缓步走出。晨光落在她脸上,那张保养得宜的面容依旧美艳,眼底却翻涌着怒意与冷厉,凤冠上的东珠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折射出冰冷的光。
“靖王,你缠绵病榻十余年,怕是烧糊涂了心智!竟敢在金銮殿上胡言乱语,污蔑哀家,你可知罪?”
萧珣抬眸,目光与皇后对上,没有半分惧色,反而带着一抹淡淡的嘲讽:
“皇后娘娘此言差矣。臣虽病,却未糊涂。臣所言之事,桩桩有证,件件有据,绝非污蔑。”
他缓缓抬手,将怀中的紫檀木匣捧至胸前,指尖轻轻摩挲着匣身的云纹,
“此匣之中,便是皇后娘娘罪证的铁证。”
皇后眼神一缩,强作镇定道:
“一派胡言!靖王,你敢污蔑哀家,定是受人挑唆!哀家劝你速速退下,收回此言,哀家尚可在陛下面前为你求情,饶你不敬之罪!”
“求情?”
萧珣冷笑一声,声音陡然转厉,
“皇后娘娘害忠良、杀皇嗣、通敌国,如此滔天罪行,岂是谁人求情便能饶恕的?”
他不再多言,双手捧着木匣,缓缓打开。匣盖开启的瞬间,一股陈旧的纸张气息弥漫开来,里面静静躺着一卷泛黄的卷宗,封皮上“沈氏案卷”四个大字,苍劲有力,却带着几分斑驳。
当萧珣伸手取出卷宗,缓缓展开时,皇后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凤冠上的东珠似乎也失去了光泽。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指尖紧紧攥住了袍角,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御座之上,皇帝一直沉默不语,此刻见皇后神色大变,不由得皱紧了眉头,沉声道:
“萧珣,你手中卷宗,究竟是何来历?所言十三条大罪,又是什么?”
“回陛下,”
萧珣转身,面向御座,手中卷宗在晨光中展开,字字清晰可见,
“此乃永昌十三年,皇后构陷忠良沈氏一族的案卷。当年沈将军镇守北疆,战功赫赫,却遭皇后污蔑通敌北狄,满门抄斩,唯有一女幸存。”
他的目光扫过皇后惨白的面容,一字一句道:
“永昌十三年腊月廿三,皇后命贴身侍女春莺伪造北狄书信,模仿沈将军笔迹,污蔑其与北狄勾结,意图谋反。”
“同日,皇后暗中买通市井无赖刘三,让其在朝堂之上作伪证,指证沈将军曾收受北狄贿赂。”
“腊月廿五,皇后亲自在案卷上批注,言‘沈氏一族忠勇有余,却不识时务,留之必为后患,务必置沈氏于死地’。”
“陛下!”
萧珣突然提高声音,将卷宗高高举起,
“这批注之上,乃是皇后娘娘的亲笔字迹,陛下可召掌印太监核对,便知臣所言非虚!”
御座上的皇帝脸色骤变,猛地从龙椅上站起身来。他盯着萧珣手中的卷宗,眼神中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沈氏一族当年被满门抄斩,他一直心存疑虑,却因皇后与太师的百般遮掩,未能查明真相。如今萧珣拿出这般铁证,由不得他不信!
“伪造!这一定是伪造的!”
皇后终于按捺不住,尖声喊道,声音因慌乱而有些尖锐,
“陛下,这卷宗定是靖王与那沈氏余孽勾结,伪造出来污蔑哀家的!哀家冤枉啊!”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凤冠歪斜,珠钗散落,往日的威严荡然无存,只剩下惊慌失措,
“陛下,您可千万不能相信靖王的鬼话!他是想挑拨离间,破坏我们夫妻情分,甚至谋夺江山啊!”
“皇后娘娘,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
就在此时,一道清冽如寒泉的女声自殿外传来,穿透了殿内的喧嚣,带着几分冰冷的决绝。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女子身着素衣,长发未梳,随意地披散在肩头,手中捧着一个鎏金香炉,缓步走入大殿。她面容清丽,眉宇间却带着一抹化不开的哀伤与坚毅,正是沈氏一族唯一的幸存者,沈如晦。
香炉中青烟袅袅,散发出一种奇异的香气,初闻清雅,细嗅之下却带着几分断肠的凄苦,正是断肠花的香气。
沈如晦走到丹墀之下,对着御座深深一揖,声音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
“陛下,臣妇沈如晦,愿为靖王殿下作证,皇后娘娘所言,句句是虚,靖王殿下所言,桩桩是实。”
皇后见沈如晦出现,瞳孔骤然收缩,厉声呵斥:
“沈如晦!你这个逆贼余孽!你竟敢闯入宫门,在金銮殿上妖言惑众!来人啊,把这个妖女给哀家拿下!”
“慢着!”
沈如晦抬眸,目光直视皇后,带着冰冷的嘲讽,
“皇后娘娘,臣妇手中的香炉,便是你罪行的又一铁证,你难道不想看看吗?”
她将手中的鎏金香炉高高举起,炉身雕刻着精美的缠枝莲纹,炉口飘散的青烟依旧袅袅,
“此炉,是臣妇从静观师太的手中所得。师太本是宫中老人,因知晓娘娘一些秘事,便被娘娘以礼送出宫,安置在城外静心庵中。”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厉:
“可娘娘哪里是想让师太安度晚年?不过是想找个借口除掉她罢了!这香炉中残留的灰烬,与师太遗骨中的毒素同源,正是娘娘特制的毒药‘朱颜改’!此毒无色无味,服用之后,会慢慢侵蚀五脏六腑,最终让人在痛苦中死去,且死后尸骨无存,旁人根本查不出死因!”
皇后的脸色愈发惨白,身体微微颤抖,却依旧嘴硬道:
“胡说!哀家根本不认识什么静观师太!这香炉也与哀家无关!沈如晦,你休要血口喷人!”
“无关?”
沈如晦冷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支九鸾金步摇,高高举起。那步摇由纯金打造,鸾鸟栩栩如生,簪尾镶嵌着一颗硕大的红宝石,在晨光中熠熠生辉,
“皇后娘娘,你可认得这支步摇?”
皇后的目光落在步摇上,瞳孔骤然紧缩,脸色瞬间变得毫无血色。这支九鸾金步摇,正是她当年赏给宠妃柳如烟的!
“这...这是什么?”
皇后强作镇定,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哀家从未见过此物!”
“从未见过?”
沈如晦步步紧逼,声音中带着彻骨的寒意,
“皇后娘娘,这支九鸾金步摇,是你当年亲手赏给柳如烟的。你以为这支步摇只是普通的饰物吗?你错了!”
她走到百官面前,将步摇的簪尾对着众人,
“诸位大人请看,这簪尾看似光滑,实则暗藏机关。每次梳妆时,只要轻轻转动鸾鸟的头部,便会渗出微量的‘蚀骨散’。此毒慢性发作,初时并无异状,久而久之,便会侵蚀骨髓,让人全身溃烂而死,痛苦不堪!”
百官无不哗然,纷纷探头去看那支步摇,眼神中满是震惊与恐惧。皇后的心肠,竟如此歹毒!
“不!不是的!”
皇后尖叫着,情绪彻底失控,
“柳如烟是自寻死路!她该死!”
话一出口,她便知失言,脸色愈发难看。
百官一片哗然,看向皇后的眼神中满是鄙夷与恐惧。原来柳如烟的死,真的与皇后有关!
“皇后娘娘,你不仅害了柳如烟,还害了十六皇子的生母,淑妃娘娘!”
萧珣适时开口,声音冰冷如霜,
“当年淑妃娘娘怀了十六皇子,你怕她母凭子贵,威胁到你的地位,便暗中下毒,害死了淑妃娘娘,还将刚出生的十六皇子偷偷送出宫去,交给北狄人抚养,让他认贼作父,受尽苦楚!”
“你胡说!”
皇后厉声反驳,
“淑妃是病逝的!十六皇子也早已夭折!靖王,你竟敢编造如此谎言,污蔑哀家,你罪该万死!”
“病逝?夭折?”
就在此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喊,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
“娘娘!您好狠的心!您连自己的亲儿子都要杀吗?”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浑身是血的宫女,搀扶着一个衣衫褴褛、面色苍白的少年,跌跌撞撞地闯入大殿。那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身形单薄,脸上带着几分病容,却生得眉清目秀,尤其是那双眼睛,与御座上的皇帝年轻时,竟有七分相似!
“这...这是...”
御座上的皇帝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少年,身体微微颤抖,手中的玉如意“啪”的一声掉落在地,碎裂开来。
皇后看到那少年,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失声喊道:
“宸儿...不...不可能!你明明已经死了!”
那少年抬起头,眼中满是恨意与屈辱,他用力挣脱宫女的搀扶,踉跄着走到丹墀之下,撕开自己的衣襟,露出心口一道狰狞的伤疤,那伤疤足有三寸长,凹凸不平,显然是当年被人一剑所伤,侥幸存活下来的。
“我不是刘宸!”
少年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
“我是真正的十六皇子,萧瑾瑜!皇后刘氏,你杀我母妃,将我弃于荒野,幸得忠仆所救,却又被你派人追杀,无奈之下,只能流落北狄,受尽欺凌!”
他从怀中取出半块龙纹玉佩,高高举起,玉佩上刻着一个“瑾”字,正是皇帝当年赐给淑妃的定情信物,
“这是父皇赐给母妃的龙纹玉佩,当年你派人追杀我时,母妃为了让我能证明身份,从身上扯下来给我的!你以为将我送到北狄,我就活不成了吗?你以为我永远不会回来报仇了吗?”
“玉佩...这确实是朕当年赐给淑妃的玉佩!”
皇帝看着那半块玉佩,声音颤抖,眼中满是痛心与愤怒,
“刘氏!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他真的是朕的十六皇子?”
皇后瘫坐在地,眼神涣散,口中喃喃道:
“不...不是的...他不是...他是假的...是他们找来的骗子...”
“骗子?”
沈如晦走上前,将一卷文书递到皇帝面前,
“陛下,这是臣从史馆密档中找到的,皇后与北狄皇子的私婚文书。文书之上,有皇后的亲笔签名,还有北狄的狼头大印,足以证明皇后与北狄早有勾结!”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皇后身上,带着一抹冰冷的笑意,
“至于皇后娘娘的亲生儿子刘宸,陛下怕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皇帝猛地看向沈如晦,眼中满是疑惑。
沈如晦缓缓道:
“陛下有所不知,皇后与北狄皇子私通,生下刘宸。如今刘宸已在北狄长大成人,被立为北狄太子。皇后之所以要除掉十六皇子,就是为了让自己的亲生儿子刘宸,将来能继承大统!”
她话音一转,声音陡然提高,
“而此刻,刘宸应该已经率领北狄大军,兵临城下,准备攻打京城,夺取江山了!皇后娘娘今日在朝堂上拖延时间,就是为了等北狄大军破城,好里应外合,夺取皇位!”
“胡说八道!”
皇后突然暴起,挣脱了身边宫女的搀扶,猛地冲向旁边的侍卫,一把夺过侍卫手中的佩剑,剑尖直指沈如晦,
“沈如晦!你这个贱人!都是你,坏了哀家的大事!今日哀家便杀了你,为我的孩儿报仇!”
剑锋带着凌厉的风声,直刺沈如晦的心口。沈如晦脸色一白,却并未躲闪,眼中带着一抹决绝。
“小心!”
萧珣一声大喝,身形如鬼魅般一闪,挡在了沈如晦面前。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玄铁剑,剑鞘漆黑,剑身却泛着冷冽的寒光。他手腕一翻,玄铁剑出鞘,“呛啷”一声,与皇后手中的佩剑撞在一起,火花四溅。
皇后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剑身传来,手臂一阵发麻,佩剑险些脱手而出。她震惊地看着萧珣,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你...你的病...是装的?”
萧珣手持玄铁剑,剑尖直指皇后的咽喉,眼神锐利如鹰,哪还有半分病弱之态?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皇后娘娘英明。臣装病十年,忍辱负重,就是为了今日,为沈氏一族报仇,为淑妃娘娘报仇,为那些被你害死的无辜之人报仇!”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带着压抑了十年的恨意与决绝,
“十年了,皇后娘娘,你没想到吧?你以为臣病入膏肓,不足为惧,却不知臣一直在暗中积蓄力量,收集你的罪证,等待一个将你绳之以法的机会!”
皇后脸色惨白,身体微微颤抖,却依旧嘴硬道:
“就算你装病又如何?就算你收集了所谓的罪证又如何?今日北狄大军便会破城,这江山,终究是我儿刘宸的!你以为你们能拦得住吗?”
“是吗?”
萧珣冷笑一声,
“皇后娘娘怕是要失望了。你以为你的计划天衣无缝,却不知你的一举一动,早已在臣的掌控之中。北狄大军虽来势汹汹,但臣早已暗中调遣靖王府亲兵,截断了他们的粮道。没有粮草,北狄大军便是一群乌合之众,不足为惧!”
就在此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震天的喊杀声,伴随着兵器碰撞的铿锵声和士兵的惨叫声,越来越近。一名禁军统领浑身是血,衣衫褴褛地冲入大殿,跪倒在地,声音嘶哑道:
“陛下!不好了!北狄骑兵突袭京城,九门已破,敌军正在向皇宫杀来!”
“哈哈哈!”
皇后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凄厉而疯狂,
“靖王,你以为你截断了粮道就能赢吗?晚了!此刻京城九门已破,皇宫也即将被攻破,这江山,终究是我的!”
她的笑声戛然而止。
沈如晦不知何时绕到了她的身后,手中握着一枚梅花形状的玉印,正按在皇后的后心。那玉印通体莹白,上面刻着一个“沈”字,正是沈家的传家之宝,梅花印。
与此同时,萧珣手中的玄铁剑剑鞘上,也镶嵌着一枚一模一样的梅花印。两枚梅花印相互呼应,突然迸发出耀眼的红光,照亮了整个大殿。
“你...你这是何物?”
皇后后心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那红光似要穿透她的五脏六腑,让她浑身发软,手中的佩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沈如晦指尖按着梅花印,声音轻得像风,却带着千钧重量:
“这是沈家世代相传的梅花印。母亲当年不仅留下了它,还留下了能唤醒忠义军后人的密令。”
她抬眸望向殿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你以为勾结北狄,就能稳坐江山?你忘了,当年跟随先皇打天下的忠义军,还有三千忠魂后裔,一直在暗中等待号令!”
话音刚落,殿外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似惊雷滚过大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紧接着,是兵器碰撞的铿锵声、士兵们的呐喊声,以及一面面绣着“忠义”二字的大旗被高高举起的猎猎声。
“轰——”
紫宸殿的殿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十二名白发苍苍的老将,身着早已褪色的铠甲,手持锈迹斑斑却依旧锋利的兵器,簇拥着一面巨大的忠义军旗,大步闯入大殿。他们虽年事已高,却个个精神矍铄,眼神如炬,身上透着久经沙场的铁血之气。
“三千忠魂后裔,恭迎梅花印号令!”
十二名老将齐齐跪地,声音洪亮如钟,震得殿内梁柱嗡嗡作响。他们身后,无数身着黑衣的忠义军士兵鱼贯而入,迅速将大殿团团围住,手中的弓箭对准了殿内的皇后党羽,气势如虹。
皇帝缓缓走下御座,一步步走到沈如晦面前,目光落在那枚发光的梅花印上。他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印钮,那枚莹白的玉印突然“咔嚓”一声裂开,露出里面一枚微缩的虎符,虎符上刻着繁复的纹路,正是先皇当年用来调遣忠义军的信物。
“原来...先皇当年的传说,都是真的。”
皇帝喃喃自语,眼中满是震惊与感慨,
“得梅花印者,可号令天下忠良。沈氏一门,果然是国之柱石。”
他转身看向瘫坐在地的皇后,眼神冷得像冰:
“刘氏,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皇后看着殿外越来越近的忠义军旗帜,听着士兵们的呐喊声,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她突然凄厉地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不甘与疯狂:
“沈如懿...你赢了...你终究还是赢了...”
沈如晦心头一震,沈如懿是她母亲的名字。这个名字,除了极少数人,早已无人知晓。
皇后从怀中取出一个绣着双生花的荷包,颤抖着打开,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画像。画像上的女子眉如远山,目若秋水,正是年轻时的沈如懿。
“当年先帝本要立她为后...”皇后痴痴地看着画像,眼中流下两行清泪,“她不仅家世显赫,还深得先帝宠爱,连忠义军都只认她沈家的梅花印...我出身寒微,好不容易才爬到皇后的位置,我怎能甘心?”
“我嫉妒她,我恨她!我恨她拥有一切,而我却要步步为营,小心翼翼地活着!”
“所以我设计陷害沈氏一族,我杀了她,我以为这样就能除去心腹大患,就能稳坐皇后之位,就能让我的儿子继承大统...可我没想到,她竟然还留下了梅花印,还留下了忠义军...”
皇后的声音越来越低,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似悔恨,又似不甘:
“告诉你母亲...我...我好悔...”
沈如晦俯身拾起那个绣着双生花的荷包,指尖摩挲着上面的针脚,荷包背面绣着一行小字:“双生花,一世劫。”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一阵捷报声,一名忠义军将领大步闯入,单膝跪地,高声道:
“启禀陛下、靖王殿下、沈姑娘!北狄大军已全线退兵!靖王府亲兵不负所托,成功截断了北狄的粮道,且忠义军主力已赶到,北狄太子刘宸见大势已去,只得率领残部仓皇北逃!”
“好!好!好!”
皇帝连说三个“好”字,眼中满是激动与欣慰,
“天佑大靖,天佑朕的子民!”
萧珣收起玄铁剑,擦去剑上的血迹,转身向皇帝深深一揖:
“臣隐瞒病情十年,欺瞒陛下,罪该万死。还请陛下降罪。”
皇帝凝视着他良久,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与欣慰。他走上前,扶起萧珣,将手中的梅花印与虎符一同放在他的掌心:
“萧珣,你十年装病,忍辱负重,只为替忠良报仇,为国家除害,何罪之有?相反,你立下了不世之功。”
旭日东升,金色的阳光透过殿门,洒在紫宸殿内,驱散了一夜的阴霾。
沈如晦走出大殿,朝阳映着她染血的素衣,竟比凤冠霞帔更显耀眼。她站在丹墀之上,望着远处的天际,心中百感交集。
母亲的大仇得报,沈氏一族的冤屈得以昭雪,忠义军也重现于世,守护了大靖江山。只是这场胜利,终究是用鲜血换来的,那些逝去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宫墙外,忠义军的旗帜在晨风中猎猎作响,士兵们的欢呼声响彻云霄。阳光洒在大地上,一片祥和。
然而,遥远的北狄王庭,一座奢华的宫殿内,一名与皇后刘氏容貌极其相似的美妇人,正对着铜镜,缓缓戴上另一枚梅花印。那枚梅花印与沈如晦手中的一模一样,莹白的玉质,上面刻着一个“刘”字。
美妇人看着镜中的自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她身后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幅巨大的中原地图,朱笔在“京城”的位置,画了一个血红的叉。
“姐姐,你输了。”
美妇人轻声说道,声音与皇后如出一辙,
“但这场游戏,还没有结束。大靖江山,终究会是我们刘家的。沈如晦,萧珣,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铜镜中,映出她眼中的阴狠与决绝,一场新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