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碰到耳环的那一刻,钟突然又剧烈震动起来。
裂缝里透出一丝光,一闪一闪的。我咬紧牙,没松手。刚才那一击太费力了,胸口闷得难受,呼吸都疼。可我知道,现在不能倒下。
阿箬站在我旁边,手里只剩下三根毒针。她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流血,血顺着手指滴到地上。她没去擦,眼睛一直盯着门口。
雷鳞豹走了。
它们不是被打跑的,是自己退走的。临走前,它们看了我的耳环一眼,低吼一声,钻进了树林。那眼神不像野兽,倒像是听到了命令。
我不敢大意。
没过多久,树林里传来脚步声。声音很轻,但很整齐,一停一顿的,像木头人走路。
一个人影从树影里走出来。
是商队的那个老货郎。他明明两天前就被雷鳞豹撕了喉咙,已经死了。可现在他站着,脖子上还挂着铜铃,走一步响一下。他的眼睛发红,没有眼珠,只有两团血光在动。
他在石室门口五步远的地方停下。
接着第二个人出来了。是那个背药箱的年轻人,脑袋歪着,半边脸塌下去,也是红眼,腿僵硬地往前挪。
第三个、第四个……
一共八个。全是商队的人,都是死透的尸体。他们围成一圈,把门口堵死了。没人说话,也没进攻,就那么站着,眼里的红光微微闪动。
我认得这种手段。
叫万傀术,是血手丹王常用的邪法。用残魂控制尸体,远程操纵。这不难,难的是同时控制这么多具尸体还能保持阵型。说明操控的人就在附近。
“净灵丹。”我低声说。
阿箬马上明白,从药囊里拿出一颗淡青色的丹药,捏碎后撒向门口。雾气散开,飘进那些尸体的鼻子里。
前面两个尸体动作顿了一下,眼中的红光暗了一瞬,很快又亮了。他们抬脚,继续往前走。
药效变弱了。
我皱眉。以前净灵丹对这种傀儡很管用,能直接切断控制。但现在只能拖几秒,说明对方用了新办法——可能是把玉佩的力量加进了符纹里。
“清心莲呢?”我问。
“还有半包粉末。”她回头看我,“要不要混在一起试试?”
我点头。“你来配,我看着外面。”
她蹲下,打开药篓最下面的小布袋,把清心莲粉倒进一个空的毒雾弹壳里,又加了一点麻痹毒粉。她的手很稳,虽然脸色发白,额头冒汗,动作一点没乱。
我盯着门口的尸体。
他们开始动了。不再站着,慢慢朝我们逼近。最前面的老货郎抬起手,手里多了一把短刀。后面的也抽出武器,有柴刀、铁叉,还有磨尖的竹竿。
这不是试探,是要强攻。
我深吸一口气,伸手摸向腰间的机关炉残骸,掏出一张风雷鹰残影符。这张符还能用一次,能放出一个假身影,骗人一瞬间。
够了。
等他们走到门前三步时,我猛地扔出符纸。
符纸燃起一道电光,我在原地留下一个影子,真身却滚向左边墙角。尸体立刻转向影子,动作整齐,显然是被同一个东西控制。
就是现在!
阿箬用力扔出改好的毒雾弹,落在尸体中间。
“砰!”
紫绿色烟雾炸开,清心莲的白光在雾中扩散,像一张网罩住所有人。尸体全都僵住,眼中的红光疯狂闪烁,像是信号被打断。有几个开始抽搐,膝盖弯曲,差点跪下。
但他们没倒。
我看出来了——清心莲压制了控制,但玉佩碎片还在维持最低运转。只要核心不毁,他们很快就会恢复。
必须找到控制源头。
我闭眼,用神识扫过去。洞天钟还在震,每次扫描头都胀,但我顾不上了。一具具看过去,终于发现第七具不对。
那是个拿着铜镜的男人。他手里的镜子刻着血纹,正发出微弱波动,和其他尸体的眼睛同步闪动。
就是它。
我冲出去。
左脚刚跨出门,两具尸体突然转身扑来。他们比之前快了一倍,明显察觉到危险。我侧身躲过第一下,第二下还是划过肩膀,火辣辣地疼。
我没停,撞向拿镜子的尸体。
他想转身挡,我已经伸手拍向镜面。
手掌落下时,镜子里浮出半张脸——扭曲、狰狞,嘴在动,没声音。
是血手丹王。
我没看清他说什么,直接用力,一掌拍碎镜子。
“咔!”
镜子裂开,玉佩碎片从背面掉出来,落地瞬间化成黑灰。所有尸体眼中的红光同时熄灭,身体软倒,不动了。
我喘着气,低头看着那堆灰。
赢了?
不,没那么简单。
我弯腰捡起镜子碎片。镜背的裂缝里有一点暗红,像干掉的血。它没消失,还在慢慢动,像是……还在传消息。
阿箬走过来,声音有点抖:“断了吗?”
“控制断了。”我说,“但东西还在。”
我把碎片放进药囊夹层,用封灵布包好。这东西不能乱扔,也许还能追踪。
她点头,靠在门框上,终于松了口气。她一直按着右臂的伤口,现在血已经浸湿袖子。
“你得处理伤口。”我说。
“等会儿。”她摇头,“先看钟。”
我想起耳环。
拿下来看了看,裂缝还在,但边缘的青光稳了些。钟的震动小了,好像刚才的能量被引走了一些。是不是清心莲的雾影响了里面?
我试着把神识探进去。
凝血树还在,裂缝没扩大。树冠上的透明叶子轻轻抖,里面的光不见了。但它没炸,也没消失,像是……被转移了。
怎么回事?
正想着,药囊突然发热。
是那块镜子碎片。
隔着布,我能感觉到它在变烫,越来越烫。封灵布开始冒烟,有焦味。
阿箬闻到了,抬头看我:“怎么了?”
我来不及说,赶紧把碎片拿出来。
镜面烧红了,裂缝里的血痕在动,慢慢拼成一张模糊的脸。嘴张开,发出很低的声音,像从地下传来。
“你以为……破了一面镜子,就能杀我?”
我一把摔碎它,踩在地上。
火焰腾起,把碎片烧成灰。
可那声音还在。
“你逃不掉的。陨铁……是我的。你也……是我的。”
声音停下,火灭了。
地上只剩黑灰,风吹过来,变成细末。
阿箬看着我,眼神有点慌:“他还活着?”
我摇头。“不是活,是残留。意识碎片,靠外物显形。这是最后的消息,不会再来了。”
她不信:“可他说‘陨铁是他的’……中州那边怎么办?程雪衣还在等你回信。”
我没说话。
中州必须去。陨铁关系到能不能修好洞天钟,也关系到血手丹王会不会真正复活。但现在钟坏了,灵力被封,连自保都难。
“先稳住这里。”我说,“等我恢复一点。”
她点头,转身往里走。刚走两步,忽然停下。
“陈玄。”
“嗯?”
她指着角落。
那里有一小撮灰,本来要被风吹散的,可现在,它们正在地上缓缓移动,聚成一条线,朝着石室深处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