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大强同志，我来通知你，不能无故长期请假，得守规矩。”
他挺直脊背，神情严肃。
“组织上已经多次提醒，再这样下去，后果你自己清楚。”
“滚！你算哪根葱？也敢教训我？”
曹大强正喝得上头，脸膛通红，眼神浑浊。
一听这话，火气噌地就炸了。
“哐当！”
酒瓶狠狠砸在地上。
玻璃四溅，酒液泼了一地。
他抄起拳头，直冲杨大鹏的脸就抡了过去。
“你算啥？若不是靠着凌领导的提携，你能坐上这位置？你真以为穿上这身衣服，就真有本事了？呸！你就是个靠关系上位的软蛋！”
杨大鹏眼神一凝，身形轻巧一闪，退到院子中央。
“原来，你心中一直憋着这口气。这些年来，你从未真正服过。”
“憋？我憋你个腿儿！”
曹大强怒吼，脚下一个趔趄，却仍扑上去。
“你装什么清高？不就是比我多张嘴会拍马屁吗？老子在战场上拼死拼活的时候，你在哪？！”
杨大鹏微微侧身，右手一把扣住曹大强的手腕。
顺势一拽一压，轻松将他按在地上。
曹大强的脸重重磕在泥地上，鼻子撞得生疼。
嘴里灌进一口尘土，还想挣扎。
可杨大鹏膝盖一压，他顿时动弹不得。
在部队里，当兵的敢打上级，这是严重违纪。
按规矩，当场关禁闭都不为过。
可杨大鹏念及旧情，也顾全大局，并未追究到底。
没当场让人把他铐走，已经算他走运了。
结果就是，处分下来了。
曹大强记大过一次，连降两级，调去后勤处干文职。
接到处分单那天，曹大强蹲在营区后墙的角落，双手抱头，半天没吭声。
“英子……是我没用。”
他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悔恨。
“那丫头攀上高枝了，傍上了凌领导，有她在，我这辈子都别想翻身。凌家不会容我，也不会放过我……”
“大强，你别这么说！”
刘英子赶紧蹲下，握住他的手。
“这里不是姓凌的说了算。规矩是人定的，只要你肯拼，肯低头，早晚有出头的一天。”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早就不耐烦了。
当兵的家属，靠的就是男人的官位和面子。
他要是真倒了，她们娘俩往后怎么活？
可不管她怎么劝，曹大强就是缩着头，一声不吭。
“你不懂，英子……”
他终于抬起头，眼里布满血丝。
“这水太深了。我在哪儿都爬不起来。营地上下，哪个环节不看凌家脸色？我动不了他们，他们却能随时踩死我。”
“你回去找爸妈，帮我去别的营地搭个线吧。我的本事你清楚，训练、作战、带兵，哪样不是一把好手？只要没人暗地使绊，我一准能再站起来。”
“你真想一辈子这么憋屈过日子？看着女儿被人欺负，看着我窝囊到连这身衣服都穿不上？”
他抓着妻子的手，眼底透着最后一丝光。
现在，他只能指望她了。
这消息，眨眼之间便传到了凌安勋的耳朵里。
他正站在灶台边，准备往药罐里添点水。
小杉杉则踮着脚尖，努力伸长胳膊，认真地搅动着药罐里的汤药。
凌安勋望着她那副模样，眼神不由得微微一软。
“杉杉，”
他轻声开口。
“那个坏人，以后再也不能害你了。”
“真的？”
杉杉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头来，冲他甜甜一笑。
“太好了！他再也不敢来吓杉杉了吗？”
凌安勋点了点头，嘴角也跟着轻轻扬起。
“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有我在。”
可等他问到“那你以后想怎么过日子？”
她却微微歪着头，眉头轻蹙，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什么意思？杉杉听不懂。”
凌安勋看着她那副天真的模样，无奈地笑了。
这孩子太早熟了。
小小年纪就懂得察言观色，知道体谅别人。
他几乎忘了，她不过才三岁半。
哪懂得什么人生规划、未来打算？
“我是说……”
他弯下腰，慢慢蹲下来，双手轻轻扶住她的小肩膀。
“以后，我来当你爸爸，好不好？你愿意吗？”
门口，张云花正端着饭盒走进来。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她的动作猛地僵住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凌领导竟然亲口说要收养杉杉做女儿？
可转念一想，凌领导是什么身份？
那可是掌权一方的大人物。
要是杉杉真能进了凌家，那就是一步登天。
张云花的心砰砰直跳，脑子里已经开始浮现出杉杉穿金戴银的画面。
但她很快又冷静下来，悄悄地退了回去。
回到家后，她赶紧关上房门，拉着丈夫低声嘀咕道。
“凌领导愿意收养杉杉，那是天大的好事，可……咱不能自作主张啊。”
“得先问杉杉的意思。万一她不愿呢？孩子虽小，也有自己的想法。”
“对对对！”
丈夫连连点头。
“那小人儿，机灵着呢，一点就透。”
“咱可不能光想着好处，就替她做决定。要是她心里不愿意，硬把她送去，那不是害了她吗？”
张云花听了这话，重重地一拍大腿，恍然大悟。
“可不是嘛！杉杉不是那种嫌贫爱富、看不起穷人的孩子。”
“要是她真不想走，咱们硬把她送走，她心里得多难过啊。”
“小孩子心里最敏感了，一个不小心，一辈子都留下疤。”
她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
一会儿盼着杉杉能点头答应，从此过上好日子，吃穿不愁。
一会儿又怕她真的点头，从此离开自己。
到了晚上，三个人围坐在小饭桌旁，气氛凝重。
凌安勋郑重地再次问杉杉。
“杉杉，你愿意以后跟叔叔一起生活吗？我照顾你，保护你，当你的爸爸。”
张云花和丈夫对视一眼，谁也没敢出声。
杉杉没有立刻回答。
而是抬起头，目光一直盯着张云花微微隆起的肚子。
她的小手悄悄伸出去，轻轻碰了碰。
然后，收回手，认真地点了点头。
“嗯，我愿意。”
张云花一看杉杉真的答应了，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
她慌忙低下头，用手背去擦眼角。
可泪水还是止不住地往下落。
“别哭婶婶，对宝宝不好。”
杉杉伸出小手，轻轻摸了摸张云花的脸颊。
张云花愣住了。
她颤抖着手轻轻按在自己肚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