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鹏啊，”张云花忍不住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待，“杉杉刚才悄悄跟我说，再吃几顿药，你的身体就能彻底好了。她说……这药根子已经扎进经络里了，就差最后这一拨劲儿。”
“真的？能完全恢复？”
杨大鹏瞪大眼睛看着杉杉。
一个小娃儿，穿着小碎花棉袄，扎着两个歪歪的小辫子，居然说能治他的病？
这事听着简直像做梦。
可最近自己确实一天比一天有力气了。
早上起床不再腰酸背痛，走起路来也稳当了不少，连蹲下去拾柴火都不用扶墙了。
这变化太奇怪了，说是神迹也不为过。
“嗯嗯！”
杉杉用力点头，小脑袋一晃一晃的，辫子跟着轻轻摆动。
“叔叔婶婶以后还能有自己的宝宝呢！我梦见了一个胖乎乎的小娃娃，冲你们咯咯笑，他还喊我姐姐呢！”
这话一出，两口子脸唰地一下全红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连炉膛里的火苗都安静了几分。
张云花慌忙低下头，伸手揉了揉眼角，嘴里支支吾吾道：“哎呀这孩子，净瞎说，胡诌八扯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瞥了杨大鹏一眼。
杨大鹏也不自在地咳了几声，清了清嗓子，手指无意识地搓着粗糙的裤腿。
他干笑两声，含糊其辞地说了句“小孩子的话哪能当真”，便急忙站起身，低着头匆匆回房去了。
张云花深吸一口气，强笑着站起身，从柜子里抓了几块五颜六色的水果糖，一股脑塞进杉杉的小手里。
“去吧去吧，出去玩一会儿，别在这儿待着了，乖。”
她柔声道，又轻声叮嘱。
“记得戴上帽子和手套啊，外头风大，刮在脸上跟小刀子似的，冻坏了可不得了。”
“知道啦，婶婶最好了！”
杉杉甜甜一笑，露出两颗小小的豁牙，蹦跳着转身就往外跑，脚上的小棉鞋啪嗒啪嗒敲在地上。
家属院地方不大，青砖铺地，墙皮斑驳。
几棵老梧桐树孤零零地立在角落，枝干伸向灰蒙蒙的天空。
孩子也不多，平日里除了几个老人晒太阳，几乎没什么声响。
此刻阳光斜斜地洒在院子中央，映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杉杉刚走到院子中间，脚下还没站稳，忽然听到一声尖利的叫喊。
“哟！谁让你出现在这里的？”
曹佳佳叉着腰站在台阶上。
她身后还跟着三四个年纪相仿的孩子。
“你们俩，给我把她拦住！”
曹佳佳一指身旁两个个子最高的男孩，语气霸道。
可之前才出了那事，其他孩子谁也不敢靠她得太近。
如今见她又要闹事，心里都打起了退堂鼓。
“愣着干嘛？还不快上！”
曹佳佳跺了跺脚，声音拔高了一度。
“佳佳，我爸爸说了，不能欺负别人，”一个戴眼镜的小男孩小声嘀咕，往后退了半步，“要不咱们去别处玩吧，反正今天也没啥意思。”
“对啊佳佳，”另一个女孩赶紧接话，语气讨好又小心，“后湖那边结冰了，咱们去溜冰多好。听说冰面可结实了，还能打陀螺呢。”
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都想劝她走。
可一向横惯了的曹佳佳，怎么会听他们的劝？
佳佳转头看了一圈，发现没人站出来替她出头，气得推了旁边的朋友一把。
“我妈说得对，你根本不是什么正经孩子，就凭你这妖里妖气的模样，也敢来抢我爸爸？”
她嗓音尖利，带着哭腔。
眼看佳佳气势汹汹地冲自己走来，杉杉一点都没慌。
开什么玩笑，她可是天上的小金龙。
连曹大强她都不怵，更别说这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了。
就在佳佳举起手要打人的一瞬间，杉杉轻轻往后退了一步。
同时，她悄悄在背后捏了个诀。
佳佳脚下忽然一滑，整个人直接往前扑倒。
后面的几个孩子全看傻了。
“哈哈哈，这也太蠢了吧！跟她爸一样没脑子，笑死我了！”
杉杉笑得腰都弯了，眼尾都泛起泪光。
佳佳摔得膝盖生疼，火辣辣地灼烧着皮肉。
又觉得面子挂不住，趴在地上，死死咬住嘴唇，不肯动一下。
直到杉杉走远了，才被小伙伴们七手八脚地扶起来。
刚站起来，便一把甩开同伴的手。
“都是你们害的！要是你们拦着她，我会摔吗？以后谁也不准再跟我玩！”
她声嘶力竭地吼完，哭着转身，跌跌撞撞地往家的方向狂奔。
父女俩接连在一个小姑娘面前栽跟头，曹大强心里憋得难受。
更让他窝火的是，刘英子听完女儿哭诉，起身就要去找杨大鹏两口子讨说法。
他赶紧伸手攥住她胳膊。
“英子你先别冲动，上次的事你还记得不？没讨到理，反倒被人笑话。”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让我闺女白白吃亏？”
刘英子气得胸口直疼。
佳佳一看爸不帮自己出气，干脆躺在地上打滚撒泼。
“我不起来！我不起来！他们欺负我，你们都不管我！”
曹大强无奈，只好把女儿抱起来哄着。
他咬咬牙，压低声音说。
“你知道我什么处境。上次闹那么大，单位里议论了整整一个月，评优评模都被压着。再搞一次，说不定连现在这位置都保不住。”
“可我心里憋屈啊！”
刘英子瞪着他，眼眶都红了。
“她才多大啊？就被人这样羞辱，我当妈的，还能咽得下这口气？”
“报仇不急这一时，你信我，只要我当上副营长，咱们就能挺直腰杆站他们面前！”
他语气坚定。
“那丫头的事，我也会想办法解决，绝不会让她好过。”
听到这话，刘英子脸色总算松动了些。
“别叫我等太久。”
“还是你最懂我，放心，我会尽快办妥。”
曹大强唇角微扬。
刘英子领着女儿去洗澡。
她没注意到，就在她转身的一瞬间，曹大强的脸色骤然冷了下来。
杉杉确实和自己长得太像了。
刘英子偶尔见一两次倒没什么。
可碰面次数多了，迟早会起疑心。
刘家是物资的供货方，当初自己费了好大劲才把这层关系拿下。
绝不能让那野丫头坏了大事。
他心里暗暗咬牙。
而此刻，完全不知情的杉杉正开开心心地换上新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