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指着桌上那个黑黢黢的盒子，手指抖得像筛糠，嘴唇哆嗦着，“你们这是违法的，这是窃听！”
晏明洲看着他这副模样，忽然笑了，指尖轻轻敲了敲那个黑盒子，金属外壳发出 “笃笃” 的声响，在安静的板房办公室里格外清晰。
“周律师，你又说错了。”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这玩意儿，是我们林总工闲着没事，从废品站收来的旧收音机零件，随便拼凑出来的大功率无线电信号接收器而已。”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林庚。
林庚立刻配合地推了推眼镜，露出一副技术宅的认真模样：“没错，最近广州上空的无线电信号乱得很，我寻思着是不是哪个单位的设备出了故障，干扰到正常通讯了。咱搞技术的最讲究严谨，就想接收信号分析分析干扰源，顺手录了音，没成想……”
“没成想，就那么巧。” 晏明洲接过话头，摊了摊手，脸上满是无辜，“正好就接收到了从港城那边飘过来的一点点，微不足道的…… 商业机密。你说，这是不是很巧？”
“噗 ——”
周明只觉得喉咙里一阵腥甜涌上来，眼前猛地发黑。
他踉跄着晃了晃，一屁股瘫坐在水泥地上，手撑着地面想站起来，连指尖都在发抖。
脑子里嗡嗡作响，满是刚才录音里自己和龙四的对话，
粗糙的水泥地硌得他屁股生疼，可他却顾不上这些，赶忙起身狼狈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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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明洲让张启航连夜赶工，把林庚提供的技术碾压证据，包括 2.0 版百变魔棒的设计图纸、磁极测试数据，还有黑虎帮成员签字画押的口供，再加上那份记录着四海集团高层亲口承认进行不正当商业竞争的录音，全都整合到一起。
张启航熬了两个通宵，把这些材料整理成一份长达上百页的法律文件。
纸张上的字迹工整清晰，每一页都盖着明洲实业和港城明辉贸易的公章。
“老板，都弄好了。” 张启航把文件递过来时，眼底还带着红血丝。
晏明洲接过文件，指尖拂过纸页，点了点头：“好，那就按计划来。”
他让张启航，以明洲实业和港城明辉贸易两家公司的名义，同时向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和港城最高法院，提起了诉讼。
诉讼请求很简单。
第一，请求法院裁定四海集团的专利为恶意抢注，应判无效！
第二，请求法院判令四海集团，赔偿两家公司因其不正当竞争行为，而造成的经济损失，共计一千万！
这个消息一传出去，整个商界都炸了！
所有人都跟看疯子一样看着晏明洲。
一个刚来广州不到两个月的外地商人，竟然敢主动状告四海集团这头庞然大物？！
还要索赔一千万？！
他是不是疯了？！
广州的百货公司老板们聚在茶楼里，捧着搪瓷杯，嘴里的茶水都忘了咽：“你听说了吗？那个刚来广州没多久的晏明洲，竟然敢告四海集团！”
“可不是嘛！还索赔一千万！这可是 82 年啊，一千万！能在广州买多少套房子？他是不是疯了？” 另一个老板放下茶杯，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四海集团在港城是什么地位？龙四的人脉通着天，他一个外地商人，怎么敢跟人家硬碰硬？”
连开发区管委会的顾岩听到消息时都愣了半天。
他手里捏着刚打印出来的新闻，纸上的油墨味还没散，眉头皱得紧紧的：“这个晏明洲，还真是不按常理出牌。不过，他手里的证据要是真站得住脚，这事儿…… 说不定还真能成。”
所有人都像看疯子一样看着晏明洲，觉得他这是拿鸡蛋碰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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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城，四海集团总部。
董事长办公室里，落地窗外是维多利亚港的繁华景色，可屋里的气氛却冷得像冰窖。
龙四坐在真皮沙发上，手里捏着从广州传真过来的起诉书，纸张边缘被他捏得发皱。
那张一向阴鸷的脸，眉头拧成了一个 “川” 字，眼神里满是阴云。
1982 年的港城，四海集团靠着走私电子产品和垄断玩具市场，早就成了商界的庞然大物，没人敢轻易招惹。
龙四原以为自己那招专利锁喉，足以让晏明洲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知难而退，乖乖滚出广州。
可他没想到，对方不仅没退，反而直接甩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走私…… 专利无效…… 录音……” 龙四看着起诉书上那些罪名和证据，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拿起桌上的杯子，猛灌了一口，冰凉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去，却压不住心里的火气。
法律顾问周明站在一旁，满头大汗，西装外套早就被他脱下来搭在胳膊上，衬衫后背湿了一大片，“四爷！现在怎么办？广州那边的法院传票已经发过来了，税务和海关的人也开始查我们过去的账了！现在政策这么严，要是真查出点什么，咱们……”
“慌什么！” 龙四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水洒出几滴，落在昂贵的红木桌面上。
他声音里满是狠劲：“他想打官司？好啊！我奉陪到底！在港城，在我的地盘上，我倒要看看，他怎么赢我！”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是他最器重的，也是他唯一的儿子，龙啸云。
他穿着一身时髦的牛仔服，头发梳得油亮，脸上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傲气。
“爸，”龙啸云走到龙四面前，语气轻松得像在说件小事，“广州那点破事，何必您亲自烦心？交给我就行。我明天就去广州，亲自会会那个姓晏的，看看他到底长了几个脑袋。”
他看着龙四，声音压得低了些，带着不容错辨的狠厉：“顺便让他明白个道理 。”
“这世道，不是所有事都能靠法律解决。”
“有些规则，是法律管不了的。”
龙四看着自己这个一向眼高于顶的儿子，眼里闪过一丝犹豫。
他了解自己的儿子。
龙啸云从小在港城长大，接受的是最顶级的精英教育，骨子里充满了西方世界那种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
让他去跟人斗狠，去玩那些上不了台面的阴招，他在行。
可让他去跟晏明洲那种不按常理出牌，甚至能把规则本身都当成武器来玩的斗……
龙四心里有些没底。
“啸云，”他缓缓地开口，“那个姓晏的小子，不简单。”
“我知道。”龙啸云的嘴角勾起，“爸，您放心。”
“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手。”
“有时候，解决问题最简单的方式就是……直接把棋盘给掀了。”
说完，他没再看自己父亲那复杂的眼神，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龙四看着儿子那桀骜自信的背影，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终只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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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的清晨，白天鹅宾馆的走廊里还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楼下花园传来的栀子花香。
服务生穿着浆洗得笔挺的米白色制服，袖口别着银质铭牌，双手捧着个一尺长的烫金信封，站在晏明洲套房门口，敲了敲门。
陈默刚打开门，一眼就瞥见那烫金信封。
“先生，这是港城龙啸云先生的专人送来的请柬，特意交代必须亲手交给晏明洲先生。” 服务生递信封时，指腹轻轻蹭过信封边缘的龙纹浮雕，那是用金粉掺着树脂烫上去的，连封蜡都是暗红色的，盖着 “龙” 字印章，透着股生人勿近的贵气。
陈默攥着信封往屋里走，“老板，龙啸云送来的请柬。”
晏明洲正坐在藤椅上看早报，手里捏着杯刚泡好的咖啡。
他扫了眼那信封，心里已猜出七八分。
他放下报纸，伸手拿过信封，指尖拂过封面上的龙纹，凹凸不平的质感蹭过皮肤，心里暗笑：这港城少爷连装样子都这么刻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几个钱。
拆开封蜡，里面的米黄色信笺是进口的道林纸，摸起来厚实顺滑，钢笔字迹张扬狂放：“为促进粤港两地商业交流，共谋发展，鄙人龙啸云，特于明晚七时，在花园酒店牡丹厅，备下薄酒，恭候晏明洲先生大驾光临。”
落款龙啸云三个字，最后一笔拖得老长。
晏明洲扫完内容，心里更确定了，促进交流是假，当众羞辱是真。
可他偏不吃这一套，越是危险的地方，越要去看看，顺便让那些趋炎附势的人知道，内地的生意人，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老板，这……这明显就是鸿门宴啊！咱们不能去吧？”
他随手把信笺扔回信封，嘴角勾出抹耐人寻味的笑：“去，为什么不去？人家龙大少爷亲自下帖子，又是烫金信封又是五星级酒店，咱们要是不去，倒显得小家子气了。再说了，我也好奇，这位港城来的好猎手到底准备了什么好菜招待我。”
“啊？” 陈默瞪圆了眼睛，“老板，他要是在饭桌上给您使绊子怎么办？场地都是他订的，保不齐早就安排好人了！”
“安排人又怎么样？” 晏明洲端起茶杯，喝了口咖啡，心里却一片清明。
龙啸云再横，也不敢在广州的五星级酒店动粗，真闹出事，四海集团也脱不了干系。
“他龙啸云在港城横惯了，还真以为在广州也能一手遮天？再说了，人家诚意满满，又是烫金信封，又是五星级酒店，咱们要是不去，倒显得咱们怕了他，落了小家子气。”
他放下杯子，指节轻轻敲了敲茶几，眼神里带着点玩味，心里已开始盘算：明天穿一身普通中山装正好。
陈默还想劝，可看着晏明洲平静的眼神，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