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影的余烬
正午的戈壁像一块被烈日烤得通红的铁板，空气里弥漫着砂砾被炙烤后散发的焦糊味，连风都带着灼人的温度，刮在皮肤上像细小的火星在燎。越野车的轮胎碾过最后一片布满尖棱的碎石滩时，底盘传来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被硬生生撕裂。紧接着，仪表盘上的能量探测仪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红色的警示灯疯狂闪烁，光线映在毕邪的侧脸上，让他下颌线的轮廓忽明忽暗，多了几分冷硬。
“怎么回事？”林婉清正低头整理刚绘制的能量场分布图，笔尖在图纸上划出一道歪斜的墨痕。图纸上用红笔标注的能量塔位置，原本稳定跳动的红光标记此刻像濒死之人的心跳般剧烈起伏，甚至溢出了标注的范围，在纸页上晕开一小片泛红的印记。
毕邪猛地打向方向盘，四驱系统发出沉重的嘶吼，轮胎在滚烫的沙地上犁出两道深沟，卷起的砂砾像黄色的雨，密集地打在车身上，发出噼啪的脆响。他一脚踩下刹车，刹车片与轮毂摩擦产生的青烟混着沙尘升起，车身在惯性中剧烈歪斜着停下，挡风玻璃上溅满了褐色的泥点，模糊了前方的视线。“能量场共振异常。”他推开车门，一股热浪瞬间裹了上来，烫得人裸露的皮肤发疼，仿佛要被蒸熟一般，“阿宁。”
副驾驶座的阿宁几乎与他同时动作，狙击枪的枪身刚稳稳架在车窗沿，瞄准镜的十字准星就已锁定了远处那道正在缓慢移动的沙丘。她的呼吸放得极缓，胸腔的起伏微不可查，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声音透过耳麦传来，清晰得像贴在耳边低语：“左侧三点钟方向，七个热源体，间距约1.2米，呈楔形推进，移动速度每秒3米，疑似携带重型装备。”
毕邪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那座半埋在沙里的能量塔就在前方两公里处，塔身的砖石在烈日下泛着惨白的光，塔尖的红光忽明忽暗，像一颗即将熄灭的炭火，随时可能彻底沉寂。而沙丘背后的几个黑影正贴着塔基缓慢移动，动作鬼祟得像沙漠里的蜥蜴，却又带着一股不顾一切的狠劲，仿佛就算粉身碎骨也要达成目的。
“是‘影’的人。”后座的苏晴突然开口，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短刃的纹路，那上面还沾着上次任务留下的暗红色血渍，在阳光下泛着陈旧的光泽。“他们的脚步声里带着‘影’特有的负重节奏，每三步重踏一次，这是他们近战格斗术的基础步，错不了。”她的声音里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林婉清迅速调出探测仪的频谱分析界面，屏幕上的脉冲曲线像一条疯狂扭动的蛇，与能量塔的共振频率重合度高达98%。“他们带了同步引爆器。”她的指尖在屏幕上轻轻点了点，微微发颤，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抑制不住的愤怒，“这些人简直疯了！强行引爆能量核心，整个戈壁的能量场都会彻底崩塌，到时候不仅是这里，周边百公里的城镇都会被能量风暴卷进去，那会是一场灾难！”
毕邪扯开风衣，露出里面嵌着战术模块的黑色马甲，腰间的短铳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阿宁，打掉他们手里的引爆器，注意留活口，我们需要线索。”他的目光扫过远处的能量塔，塔基的砖石在烈日下几乎要被晒化，“苏晴，你从左路绕后，切断他们的退路，绝不能让任何人靠近核心入口。”
“婉清，跟我正面突破。”他最后看向林婉清，对方已经握紧了朱砂笔，几张黄色的符纸在掌心泛着淡淡的红光，像有生命般微微颤动。“你的定身符能撑多久？”
“三十秒。”林婉清的笔尖在符纸上轻轻一点，鲜红的朱砂迅速晕开，形成一个复杂的纹路，“三十秒，足够了。”
阿宁没有应声，只是微调了狙击枪的倍率。瞄准镜里，为首的黑衣人正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遥控器，拇指紧紧按在红色的按钮上，指缝里还夹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个戴着蝙蝠图腾徽章的男人——正是“影”的主谋，三个月前已经被收网，没想到他的余党还在活动。
“距离800米，风速4.2米\/秒，修正弹道偏差。”阿宁的指尖轻轻扣动扳机，枪身的后坐力让她的肩膀微不可查地晃了晃，随即又恢复了稳定。
子弹带着一道微弱的白光，像一颗流星穿透燥热的空气，精准地击中了遥控器的按钮。塑料碎裂的脆响在空旷的戈壁上清晰地回荡，为首的黑衣人愣了愣，低头看着手里只剩半截的遥控器，随即发出一声暴怒的嘶吼，声音像被砂纸磨过的铁皮，刺耳难听：“动手！给我拆了这破塔！”
“动手！”毕邪低喝一声，身形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风衣在身后扬起，被滚烫的热风灌得鼓鼓囊囊，像一只展开翅膀的黑色巨鸟，在黄色的沙地上划出一道醒目的痕迹。
苏晴的身影几乎与戈壁的阴影融为一体，她像一只蛰伏的猎豹，踩着碎石滩的棱角悄无声息地移动。短刃在靴底轻轻一磕，弹出寸长的锋利锋芒，在阳光下闪过一丝冷光。左路的两个黑衣人刚要转身支援正面战场，就见一道银光如同闪电般闪过——苏晴反手甩出的短刃精准地钉中左侧那人的手腕，刃尾的红绳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还没等对方发出痛呼，她已经欺近身，手肘带着凌厉的风声撞向对方的喉结。
“咔嚓”一声闷响，那人的脖子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向一边，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眼睛还圆睁着，充满了不可置信。右侧的黑衣人刚摸出腰间的匕首，就被苏晴一把抓住手腕，她的手指像铁钳般有力，猛地向后反拧。指骨摩擦的脆响混着他压抑的痛呼，在空旷的戈壁上格外刺耳。苏晴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膝盖顶住他的后心，将人狠狠按在沙地上，滚烫的沙粒争先恐后地灌进他的口鼻，让他的嘶吼变成了模糊的呜咽，最终渐渐平息。
“废物！”为首的黑衣人见遥控器被毁，索性从背上扯下一把重刀。那刀足有半人高，刀身厚重，上面铸着狰狞的蝙蝠图腾，在阳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他挥刀劈向毕邪时，带起的劲风刮得人脸生疼，周围的沙粒被卷得像一群疯癫的黄蜂，朝着毕邪扑去。
毕邪侧身灵巧地避开，指尖在战术马甲上一按，短铳“咔哒”一声弹出。他没有开枪，只是用枪身重重砸在对方的肋骨上——那黑衣人闷哼一声，重刀脱手的瞬间，毕邪已经抓住他的衣领，将人狠狠掼在能量塔的石壁上。
“砰”的一声巨响，石壁剧烈震颤着，落下许多碎石，砸在黑衣人脸上，渗出血迹。他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狞笑：“影的主谋虽然败了，但他说过，毕邪你这种靠着能量操控耍小聪明的，根本挡不住终极能量的爆发！你阻止不了我们！”他突然往嘴里塞了一颗黑色药丸，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暴起的青筋像蚯蚓般爬满脖颈，整个人的气势瞬间暴涨。
“是狂暴药剂！”林婉清的符纸及时贴在黑衣人后心，朱砂纹路亮起耀眼的红光，却被对方体内暴涨的黑气冲得扭曲变形，仿佛随时都会破裂。她迅速后退半步，指尖连弹，三张符纸呈品字形飞射而出，精准地钉在黑衣人周围的地面上，形成一道红色的光网，“毕邪，他在透支生命力强行提升力量，光网撑不了太久！”
毕邪眼神一凛，侧身避开对方带着黑气的拳头，同时抬手按住光网边缘，将自身的能量源源不断地注入——红光骤然变得炽烈，像一张烧红的铁网，死死箍住黑衣人正在膨胀的身躯。“阿宁！”
“收到！”800米外的沙丘后，阿宁迅速换弹。瞄准镜里，光网的缝隙正在不断扩大，她必须在0.5秒内找到最佳射击角度。子弹穿透光网的瞬间，精准地打在黑衣人手腕的阳溪穴上。
狂暴状态瞬间解除，那人像被扎破的气球般软倒在光网里，眼神涣散，嘴角却还在喃喃着：“影的荣光……要让世界记住我们……”声音越来越微弱，最终彻底沉寂。
剩下的三个黑衣人见首领被制，竟像疯了一样不要命地往能量塔底层冲。那里是能量核心的入口，一块刻着古老梵文的石门半掩着，门缝里透出的红光越来越亮，像一头即将苏醒的巨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拦住他们！”毕邪刚要追上去，就见林婉清已经踩着符纸飞掠而出。她的符纸在沙地上迅速铺开，竟形成了一道临时的阶梯，每一步落下，符纸都会亮起温暖的红光，托着她向前滑行，速度极快。接近最前面的黑衣人时，她指尖的朱砂笔在对方后颈轻轻一点，那人顿时僵在原地，像一尊被定住的木偶，眼睛还圆睁着，映着石门透出的红光，充满了惊恐和不甘。
苏晴解决掉左路的敌人后，立刻折返支援。她腾空跃起，短刃在空中划出道优美的银弧，精准地切断了第二个黑衣人的脚踝筋络。那人扑倒在沙地上，看着近在咫尺的能量核心入口，手指在沙地上疯狂地抓挠，留下几道深深的血痕，却连爬都爬不动，只能发出绝望的嘶吼。
最后一个黑衣人已经摸到了入口的石门，他掏出一把炸药，引线被牙齿咬着点燃，滋滋地冒着火星。他狞笑着要把炸药往门缝里塞，却突然发出一声惨叫——阿宁的子弹穿透了他的手背，鲜血瞬间涌出。炸药掉在沙地上，引线还在滋滋地烧着，火星越来越旺。
“小心！”毕邪飞身扑过去，在引线烧到尽头的前一秒，一把抓起炸药，用尽全身力气掷向远处的戈壁。
“轰——”
爆炸声在空旷的滩涂上轰然响起，传出去很远，震得能量塔的红光都剧烈地晃了晃。冲击波掀起的沙浪像一道巨大的墙，朝着众人拍来，毕邪被这股力量推着踉跄了几步，后背火辣辣地疼。林婉清立刻甩出一张符纸，红光在他背后展开一道坚固的屏障，挡住了大部分沙粒，才让他没有被埋在沙下。
硝烟渐渐散去，沙地上躺着七个或昏或晕的黑衣人，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和沙土混合的刺鼻气味。苏晴正用短刃小心地挑开他们的衣领，检查是否有“影”的标记——那是一个黑色的蝙蝠图腾，刻在锁骨下方，边缘还沾着干涸的血渍，像一个丑陋的伤疤。
“都是核心成员。”她用靴尖轻轻踢了踢为首那人的腿，对方毫无反应。“‘影’的核心成员名单上有这七个人，三个月前主谋被抓时，他们就该落网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的能量点位置极其隐秘，他们不可能轻易找到。”
林婉清正用符纸清理能量塔石壁上的弹痕，那些被重刀劈出的裂口在红光中泛着焦黑的颜色，像是被灼烧过。“会不会是声东击西？”她抬头看向毕邪，指尖点在能量塔的基座上，“你看这里的共振频率，刚才爆炸时突然跳变了0.3赫兹，这很不正常，像是有其他能量场在暗中干扰，他们可能不止这几个人。”
阿宁扛着狙击枪走过来，枪身还带着射击后的余温，枪管上沾着的沙粒被烤得微微发焦。“刚才扫描到西北方向有一架直升机离开，飞行高度3000米，速度每小时400公里，航线是直线，不像是正常巡逻，更像是在逃离。”她调出热成像记录仪，屏幕上的直升机热源正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天际线，“机型是米-171，军用改装款，不是民用航线，很可能和这些人有关。”
毕邪蹲下身，仔细翻看为首那黑衣人的口袋。除了一些零碎的子弹、半包受潮的烟和一个打火机，只有一个牛皮封面的本子，封面上印着那个熟悉的黑色蝙蝠图腾，边角被磨得发毛，显然被经常翻看，封面的缝隙里还嵌着细小的沙粒。
他翻开第一页，上面的字迹潦草得像被狂风刮过，墨水晕开的地方带着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仿佛是用鲜血写就——
【七月初三，晴。主上让我们潜伏在能量点周围的沙洞里，洞里又黑又潮，沙子总往靴子里灌，磨得脚底板全是泡，又疼又痒。主上说，等毕邪他们出现，就引爆核心。他说毕邪的能量操控是天生的克星，只要能让终极能量爆发，这世上就没人能平息风暴，到时候整个世界都会记住我们影的名字。洞里的收音机信号不好，断断续续在播新闻，说毕邪又平息了一个能量点，主上听到时，气得把手里的搪瓷缸都捏扁了，缸沿的铁皮划破了他的手，他也没在意。】
【七月初七，沙尘暴。今天的沙尘暴来得特别猛，沙子打在伪装网的声音像下雨一样。透过缝隙看到能量塔的红光变弱了，像垂死的人在喘气。主上说这是能量失衡的征兆，只要我们再用特制的干扰器多晃它几下，就能让整个戈壁变成炼狱。到时候，那些平日里嘲笑我们是“影中鼠辈”的人，那些把我们当恐怖分子的人，都会跪在地上求我们。我偷偷在干扰器的外壳上刻了个小蝙蝠，这样就算失败了，也能让他们知道是影干的，我们来过。】
【七月十二，阴。主上被抓的那天，我们躲在基地的密道里，整整三天。密道里全是老鼠，吱吱叫得人心烦意乱，还有一股发霉的味道。主上隔着铁门给我们留了句话，声音很低，还在发颤，像是哭了：“影的火种不会灭，能量点就是我们的祭坛，只要它还在烧，总有一天能卷土重来。”我们偷了仓库里的引爆器和狂暴药剂，决定完成他没做完的事。老三说，他妹妹去年死于能量风暴，死的时候才十五岁，他要让所有人都尝尝那种失去亲人的滋味，我懂他的感受。】
【七月十五，热得要死。今天终于看到毕邪的车了，银灰色的越野车，在戈壁上像块反光的镜子，特别显眼。他身边的女人很能打，上次在沙漠边缘见过，一刀就划破了老四的喉咙，老四到死都没反应过来。但我们有七个人，老四说他提前藏了把炸药在能量塔底层，就算引爆器坏了，也能手动点燃。等会儿冲的时候，我要第一个扑上去，主上说过，死在祭坛前的都是英雄，我想当英雄，让我妈在天上能看到我……】
后面的字迹戛然而止，像是写到一半被什么突然打断，最后一笔拖得很长，在纸页上划出道深色的痕迹，像一道未干的血痕，触目惊心。
毕邪合上书，指尖在封面上摩挲着那狰狞的蝙蝠图腾，眼神沉得像深不见底的潭水。“他们不是普通的余党，是死士。”他抬头看向远处的能量塔，塔尖的红光已经稳定下来，却比之前黯淡了些，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灰，“主谋虽然伏法，但影的理念已经在这些人心里扎了根，仇恨是他们的燃料。”
苏晴用短刃轻轻挑起一个黑衣人锁骨下的蝙蝠图腾，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冷笑：“理念？不过是些躲在阴影里的懦夫，只会用破坏来发泄自己的无能。”她的刃尖划破图腾，黑色的布料下露出一块刺青，图案是能量塔的轮廓，塔尖缠绕着一条蛇——那是影的终极符号，象征着能量与毁灭的共生，透着一股病态的狂热。
林婉清将清理好的石壁指给毕邪看：“能量核心没受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只是外层护罩被刚才的冲击震出了一些裂纹，我已经用符纸补好了。”她顿了顿，指着石壁上一道细微的刻痕，“但这里的共振频率确实变了，和日记里提到的‘失衡征兆’完全吻合，这说明能量塔的稳定性在下降，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阿宁突然指向远处的地平线：“看那里。”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抬头望去，只见戈壁的尽头，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聚起了大片乌云。那云层的形状竟和“影”的蝙蝠图腾有些相似，左翼拖着一道灰黑色的尾巴，正以极快的速度逼近，仿佛要将这片戈壁彻底吞噬。
毕邪握紧手里的日记，封面的牛皮被汗水浸得有些发软，带着一丝潮湿的触感。“看来，”他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影的余烬，还没烧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