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海涛狰狞的脸、下药的真相、吴碍破门而入、警察……
她明白了,是吴碍救了她。
她轻手轻脚地下床,走到沙发边,看着吴碍即使在睡梦中依旧紧皱的眉头和疲惫的侧脸。
她的心里充满了感动。
随后在吴碍的嘴唇上,轻轻点了一下。
就在这时,吴碍也醒了。
他睁开眼,看到站在面前的沐韵霏,立刻弹坐起来:“韵霏!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沐韵霏摇摇头,声音还有些沙哑:“我没事了……谢谢你,吴碍。要不是你……”
“不,韵霏,该说谢谢的是我。”
谢谢你为了帮我调查刘海涛,冒了这么大的风险…
谢谢你信任我…
也谢谢你,帮了创世纪…
吴碍说的没有错。刘海涛因涉嫌强x被刑事拘留的这几天,成为了彻查他的最佳窗口期。
张太后雷厉风行,第一时间就以最强硬的态度暂停了刘海涛在公司的一切职务。
并迅速组建了由她直接领导、包含外部审计在内的专项小组,全面彻查财务部及与刘海涛相关的所有资金往来。
失去了刘海涛本人的阻碍和遮掩,调查进展神速。
厚厚的账本和电子流水如同剥洋葱般被一层层翻开,那些看似精巧的伪装和关联交易在专业的审计目光下无所遁形。
很快,不止城筑建材,几笔流向不明、账目含糊的大额资金被锁定。
李梅在法庭上的指控,更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铁证如山。
原本意图强奸的罪名就已足够严重,如今再加上板上钉钉的挪用资金罪和职务侵占罪,数罪并罚。
刘海涛的牢狱之灾已是注定。
张太后以雷霆手段清理门户后,顺势依据公司章程和相关法律法规。
通过合法程序,强制收回了刘海涛名下全部的公司股份。
至此,张太后个人持有的股份比例达到了惊人的百分之五十九,成为了创世纪文化名副其实的绝对控股股东。
从今往后,她在公司内部的权威再也无人能够挑战。
然而,风暴并未就此平息。
在随后召开的临时股东大会上,气氛则是更加凝重。
公司创始人,那位早已退居二线、股份所剩无几的老董事长。
他在妻子的搀扶下,颤巍巍地看向主位上那个他一手提拔起来、如今却气场全开的女人,声音带着痛心和难以置信。
“秋兰……一定要做到这个地步吗?一点情面都不讲?”
张秋兰的目光扫过台下那些或惊惧、或观望、或不服的元老面孔,最终落在老董事长身上。
“情面?”
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刘总挪用公款、职务侵占、毁了公司那么多年轻女孩的时候,讲过情面吗?”
她顿了顿,语气更冷:“二位今天来,是打算也把自己的股份交出来,支持公司整顿吗?”
老董事长的妻子,一位同样年迈的妇人,闻言气得嘴唇发抖,指着张秋兰。
“你!张秋兰!你这是忘本!是过河拆桥!”
“不是我想忘本,是公司要活下去,就不能只靠过去的情分。”张秋兰冷冷的说道。
“活下去?公司没有我们当年打下的基础,能有你的今天?你以为公司靠你一个人就能做大吗?公司需要像海涛那样敢闯敢拼的人!”
“敢闯敢拼?”
张秋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
“是指他敢用女员工的贞洁换取合同,敢拼着挪用公款去填他自己的私欲吗?
王阿姨,您是不是觉得,创世纪这几年能从一家小公司发展到今天的规模,全靠刘海涛这种坑蒙拐骗女下属的本事?”
她的话语如同刀子,割开了最后一丝温情的面纱。
老两口脸色煞白,气得说不出话。
张秋兰站起身,目光锐利地扫视全场,不再看那对老夫妻,而是以绝对控股股东和董事长的身份,清晰而强硬地宣布了她的最终决定。
“鉴于公司目前股权结构仍需优化,引入更多积极股东有助于公司长远发展。
我提议,老董事长及其一致行动人,拿出其名下总计百分之十六的股份,投入二级市场,引入更有能力、更有资源的战略投资者。
此项提议,即刻生效表决。”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念旧情的下属,而是一个彻底冷酷、只为公司未来负责的决策者。
台下鸦雀无声,无人敢反对。
决议迅速通过。
宣布散会后,张秋兰率先起身离开会议室。
所有股东,无论心思如何,都沉默地跟在她身后,鱼贯而出。
没有人再多看那对仿佛一瞬间又苍老了十岁的创始人夫妻一眼。
空荡的会议室里,只剩下老董事长和他的妻子,目瞪口呆地坐在那里。
他们实在无法相信他们一手创建的公司,最终以这样一种方式,彻底与他们割裂。
然而,就在张秋兰即将走出门口时,她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许多画面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
二十多年前,这间公司还只是个蜗居在居民楼里的小工作室。
老董事长带着他们六个最初的员工,没日没夜地加班,接到一个几万块的小单子就能开心地聚餐庆祝。
是她熬夜做的方案拿到了第一个重要客户…
是老董事长力排众议,最早分给了她百分之十的股份,那份信任和赏识。
还有董事长夫人,那时还年轻,常常亲手做些好吃的,带到公司来给他们这些顾不上吃饭的年轻人……
她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了一下,传来一阵尖锐的酸楚。
她猛地转过身,重新走回了寂静的会议室。
老董事长看到她去而复返,浑浊的眼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带着最后一丝尊严,哑声问道。
“怎么?想起自己是谁一手提拔起来的了?想起我们这些老家伙当初是怎么对你的了?”
张秋兰停在会议桌另一端,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快湮灭的波澜。
她看着老董事长,又看了看他旁边的夫人,声音平稳却冰冷。
“不。我只是忘了,王阿姨名下,似乎也还有百分之十的股份吧?
既然要让贤,就让得彻底一点。一并投入市场吧,给真正能带领公司往前走的人。”
说完,她不再有任何停留,决绝地转身。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渐行渐远。
留下会议室内,彻底面如死灰、连愤怒的力气都被抽干了的两位老人。
张太后走出会议室后,深深叹了口气,他也不忍心两位老人失望的眼神。
但一想到了那天晚上儿子落寞的背影,她又觉得必须这么做。
商场没有情面,不是心狠,是怕不狠,连保护你的资格都没了。
……
几天后,吴碍站在自己那间即将退租的公寓客厅中央。
房间里大部分东西已经打包好,纸箱整齐地堆放在墙角,显得空荡而寂寥。
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照射进来,由于今天外面起雾,倒有些朦胧感。
他看着手机上的时间,距离搬家公司预约的时间越来越近,心中感慨万千。
他环顾四周,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客厅。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晨光中,一个清冷的身影正随着无声的音乐即兴起舞,发丝飞扬,身姿灵动。
他又看到那个女孩坐在餐桌旁,冷着脸敲着桌子,逼他背单词,讲解语法时眼神却异常专注认真。
最后,是那个临走前,她鼓起勇气,飞快地在他嘴唇上留下那个轻柔的吻。
他的目光又移向卧室门口。
仿佛看到另一个温柔的身影在帮他整理散落一地的游戏碟,在他生病时给他做面,眼神里总是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切和隐藏不住的爱慕。
这里承载了他太多太多的回忆,叛逆的、孤独的、欢笑的、苦涩的、心动的……
这个他曾经为了赌气而搬出来,以为找到了自由,却更多体会到孤独的地方,终于要说再见了。
如今,尚婉绫留在了北京,未来还能常常见面。
柳楠愈去了她妈妈的公司,正走在通往舞台的光鲜路上。
沐韵霏也回去准备开学,她在创世纪实习的工资,成了她未来开酒吧梦想的第一笔扎实的启动资金。
就连郭怡,也在日本开始了新的生活。
一切,似乎真的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吴碍深吸一口气,走到墙角,从一个吉他包里取出了他那把木吉他。
他坐在一个还没封口的纸箱上,调试了一下琴弦,然后手指轻轻拨动,弹起了那首《起风了》。
略带伤感的旋律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他低声哼唱着:
“这一路上走走停停,顺着少年漂流的痕迹。
迈出车站的前一刻,竟有些犹豫。
不禁笑这近乡情怯,仍无可避免。
而长野的天,依旧那么暖,风吹起了从前。
……
我仍感叹于世界之大,也沉醉于儿时情话。
不剩真假不做挣扎无谓笑话。
我终将青春还给了她,连同指尖弹出的盛夏。
心之所动就随风去了。
以爱之名你还愿意吗…”
唱着唱着,他仿佛感觉自己的袖子被轻轻地拉扯了一下。
他停下弹奏,疑惑地转过头。
只见身边,不知何时,站着一个扎着羊角辫、穿着小花裙、眼睛亮晶晶的小女孩。
正是童年时的诗娴。
吴碍愣住了,一时间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现实。
小诗娴仰着头,看着他,奶声奶气地问:“你要走了吗?以后不在这里住了吗?”
吴碍看着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此刻的场景,正如十一年前一样。
他放下吉他,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温柔:“嗯,我要走了,要去上大学了。”
“上大学?”
小诗娴歪着头,“那是不是以后就不能一起玩了?你答应过会一直陪我玩的……”
吴碍看着她纯真的眼睛,想起了那个被遗忘的童年承诺,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有愧疚,也有释然。
他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我要去变得更厉害,抓住自己能掌控的东西。你也要好好长大,以后……也会有很多很多人陪你玩的。”
“哦……”
小诗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脸上有点失落,但还是努力笑了笑。
“那……再见。”
就在这时,公寓门被“咔哒”一声推开,张太后的声音传了进来,带着一丝催促:
“吴碍!磨蹭什么呢!楼下搬家公司的师傅都在等着了!快点,别丢三落四的!”
原来是张太后百忙之中还是不放心,亲自过来监督搬家了。
吴碍回过神,再看向身边,那个小诗娴的身影已经开始变得模糊,仿佛阳光下即将消散的泡沫。
他站起身,对着那模糊的光影,轻声地、郑重地说了一句:“嗯,我走了。”
然后,他弯腰,将吉他小心地收回琴包,拉上拉链,背在肩上。
收起吉他的同时,他将一段旧时光也妥善收起。
“我放下了。”他低声对自己说,像是在做一个最后的告别。
是啊,无论如何,诗娴也走上了她自己选择的路,无论那路是迫于无奈还是另有隐情,他都应该放下了。
执着于过去,困住的只有自己。
他最后环视了一眼这个充满回忆的空间,然后转身,大步走向门口,走向等在那里的母亲,走向新的生活。
那个小诗娴的身影在他身后,仿佛听到了他的话,脸上露出了一个最终释然的、灿烂的笑容。
随后在午后温暖的阳光中,如同星尘般缓缓消散,再无痕迹。
青春就是,有些人陪你走一段,然后笑着说再见,你也要祝她,下一段路更好。
窗外,忽然起风了,吹散了连日来的大雾,也将心中最后的迷雾拂去。
明媚的阳光毫无保留地洒满大地,一片澄澈光明,关于吴碍的故事,仍然是进行时…
(第一卷 雾中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