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科的车停在迷宫门口时,苏棠正蹲在核心区域外的镜廊里,对着地面的冷凝水渍拍照。
白色的勘查箱被打开,镊子、证物袋、荧光灯摆了一地,她的助手小林蹲在旁边,小心翼翼地提取着镜片上的残留痕迹。
“初步尸检结果我发你了,重点看颈动脉伤口的角度和体表划痕的分布规律。”
苏棠摘下手套,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另外,那片特殊镀膜的镜片我标记了,送去技术科做成分检测,看看能不能找到生产厂家。”
小林点点头,拿着证物袋往门口走:“放心吧苏姐,我跟技术科那边打好招呼了,优先检测这个。”
陆珩站在入口处,看着技术科的人扛着设备往里走,老王正拿着图纸跟他们比划,时不时指向天花板的凹槽。
他转头看向苏棠,语气简洁:“分两组行动,我带陈默查西侧的镜廊和控制室,你带助手查东侧的设备间和备用通道,重点找有没有额外的反射装置或者激光残留痕迹。”
“没问题。”苏棠抓起放在地上的手电筒,又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巧的指南针塞进兜里,“这地方信号不好,对讲机保持开机,每隔十分钟报次位置。”
迷宫内部比想象中更复杂。
西侧的镜廊是螺旋形结构,每走几步就会遇到岔路口,镜面反射的光影把路径搅得一团乱。
陈默跟在陆珩身后,手里拿着纸笔试图记录路线,可写着写着就皱起了眉:“陆队,这镜子也太坑了,刚才明明看到出口在左边,走过去才发现是反射出来的虚影,再回头连来路都找不到了。”
陆珩没说话,指尖在镜面上轻轻敲了敲,冰凉的触感传来,镜面边缘有细微的编号——“w-03”。他掏出手机对着编号拍照,又抬头看向天花板,那里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个小型射灯,灯座上积着薄薄的灰尘,唯独靠近墙角的一个射灯,灯座边缘异常干净,像是最近被人动过。
“把手电筒往那个射灯照。”陆珩指了指墙角,陈默立刻举起手电,光柱落在灯座上,反射出一道微弱的光,刚好落在对面的镜面上,又反弹到更远的通道里。
“这角度……像是被特意调整过。”陈默凑近看了看,“灯座上还有划痕,应该是用工具拧动时留下的。”
陆珩拿出手机想给苏棠发消息,却发现信号格只剩下一格,消息发了半天都没送出去。
他按下对讲机的通话键,电流声滋滋响了两下,才传来苏棠的声音,带着点断断续续的杂音:“陆队,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我这边……全是哈哈镜,看什么都变形。”
苏棠此刻正站在东侧的“趣味镜区”,周围的镜子要么是凸面要么是凹面,她的身影在镜中被拉得三米高,腿细得像竹竿,头小得像乒乓球。
旁边助手则被压成了矮胖子,头被放大了三倍,身体却只有原来的三分之一,总之就是圆滚滚的滑稽。
她举着对讲机,忍不住笑了:“陆队,如果你在这边的话,你应该是个三米高的巨人,要是站在这镜子前,估计能顶到天花板。话说你们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陆珩听着她的笑声,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他靠在镜面上,看着对面反射出的十几个“自己”,语气带着点调侃:“我这边看我自己有十几个分身,走三步就能跟‘另一个自己’对视。还有,你的方位感比陈默还差——刚才报位置的时候,明显偏了。”
“我……”陈默刚想反驳,就被对讲机里苏棠的笑声打断,他无奈地撇撇嘴,小声嘀咕:“躺着也中枪,我招谁惹谁了。”
苏棠的笑声渐渐停了,语气变得认真:“嘿,我的方位感是用在解剖台上的,东南西北不如血管神经实在——我能精准找到死者身上的每根动脉,却分不清迷宫里的左右拐,这很合理。”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对了,这边发现虽然有很多分区,但是编号都没有重合的。东侧镜廊的编号是‘E-01’到‘E-228’,镜面倾斜角度每十几个一组会有变化,刚才用激光笔测试,反射光刚好能连成一条直线,指向设备间的方向。”
陆珩心里一动,掏出之前拍的西侧镜面编号照片:“西侧也是,虽然分区多,但是编号不重合。这边的编号是‘w-01’到‘w-272’,有几个镜面,射灯角度有调整痕迹,反射光指向核心区域。”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通过对讲机描述着各自区域的镜面编号、角度和灯光位置,原本混乱的迷宫结构,在脑海中慢慢拼凑出清晰的轮廓。
西侧的镜廊和射灯指向核心区域,东侧的镜廊指向设备间,而设备间和控制室之间,很可能藏着一条隐秘的光路通道。
与此同时,林静坐在警车后座,手里拿着刚打印出来的资料,眉头微微皱起。
她翻着华辞良和相关人员的人际关系表,指尖停在李思逸的名字上:“从资料来看,李思逸性格内向,大学时主攻物理光学,发表过三篇相关论文,才华很突出。但他跟着华辞良后,所有设计作品的署名都是华辞良,连迷宫的核心理念介绍里,都没提过他的名字。”
她抬头看向车窗外的迷宫,继续分析:“凶手把现场布置得这么‘艺术化’,说明他有强烈的控制欲和表现欲——长期被导师压制,才华得不到认可,很容易产生极端心理。他选择用光学手段杀人,既是利用自己的专业优势,也是在‘炫耀’自己的能力,本质上是对华辞良的报复,更是对‘被忽视’的反抗。”
老王在控制室里忙得满头大汗,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密密麻麻的代码,他时不时按下回车键,屏幕上就会跳出一段光束路径模拟图。
“陆队,我恢复了大部分被删除的灯光程序!”他对着对讲机大喊,声音里带着兴奋,“你看这段——案发时段,控制室预设了一套复杂的光束路径,从西侧的射灯出发,经过五个镜面反射,最后精准指向核心区域的玻璃椅位置!”
他调出迷宫的原始设计图,指着角落里的一个名字:“还有个重大发现——迷宫的原始设计图纸上,标注的设计者是李思逸,华辞良的名字是后来加上去的!李思逸才是这个迷宫真正的设计者!”
陈默刚好在这时接到了同事的电话,挂了电话后,他快步走到陆珩身边:“陆队,查到李思逸的情况了。他同事说,李思逸对华辞良表面上恭恭敬敬,其实早就有矛盾——三个月前,两人因为迷宫的版权问题大吵一架,李思逸说华辞良‘偷了他的心血’,还差点辞职。不过……”
陈默顿了顿,语气变得犹豫:“李思逸有不在场证明。案发时是昨晚11点到1点,他在市区的‘夜色酒吧’,酒吧监控拍到他跟朋友喝酒,中途没离开过,朋友也能作证。”
陆珩听完,走到控制室的窗边,看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
手里的手机还停留在与苏棠的通话界面,屏幕上是两人刚才拼凑出的迷宫光路图。
也就是说据目前来看,可能没有那特殊的光路通道,反而更可能是更高级的手法——通过镜面反射来达成。
他手指在屏幕上轻轻划过光束路径,突然停下——如果李思逸是真正的设计者,他肯定知道迷宫的每一个镜面角度、每一个射灯位置,甚至知道如何远程操控灯光系统。
“我有个假设。”陆珩对着对讲机说,声音沉稳,“凶手利用镜面反射和灯光程序,制造了一个‘光学陷阱’——提前在控制室预设光束路径,用远程设备触发程序,即使他不在现场,也能让光束按照预设路线运行,最终形成致命的能量攻击。”
可话刚说完,他就皱起了眉——这个假设还缺关键证据:远程触发的设备在哪?光束的能量来源是什么?如果是激光,那激光发射器又藏在什么地方?
对讲机里传来苏棠的声音:“我在设备间找到个可疑的金属盒,里面有电池和线路,但没有激光发射器。技术科的人说,这盒子像是个信号接收器,能接收远程指令。”
陆珩握紧手机,目光再次落在光路图上。
线索似乎串起来了,可最关键的“凶器”却迟迟没找到。
夜色渐浓,迷宫里的灯光被逐一打开,镜面反射的光影在墙壁上晃动,像无数个跳动的问号,等着他们去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