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班其他同学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好奇探究的目光在沈昭和林耀之间来回扫视，教室里弥漫开一种微妙的窃窃私语氛围。
林耀在她的注视下，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心跳如擂鼓，等待着她的宣判。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沈昭终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她没有接受，也没有像昨天那样冷言拒绝。
只是伸出手，用指尖轻轻捏起那杯奶茶，然后，极其平静地、缓慢地，将它重新塞回了林耀有些冰凉的手中。
动作很轻，甚至没有碰到他的皮肤。
却带着一种比任何言语都更清晰、更彻底的疏离和拒绝。
没有厌恶，没有愤怒，只是一种彻底的、不留任何余地的……不需要。
林耀的手猛地一颤，像是被那杯奶茶的温度烫到。
他低头看着被塞回来的杯子，又抬头看向沈昭那双依旧平静、却仿佛隔着一层永远无法跨越的冰墙的眼睛。
希冀的光芒在他眼中一点点碎裂，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灰败。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沈昭已经收回了目光，重新拿起铅笔，低头继续在草稿纸上画着未完的线条，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插曲。
林耀僵在原地，手里握着那杯送不出去的奶茶，像一个被彻底遗弃在舞台中央的小丑，承受着四周或同情或好奇或嘲弄的目光。
最终，黯然神伤地走了出去。
沈昭头也没抬，笔尖在草稿纸上划过流畅的线条，林耀的出现和离开，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风。
盛星辰看着林耀狼狈离开的背影，啧啧两声，用她那特有的、带着点学术分析腔调的语气感慨道：
“啧，典型的‘襄王有心，神女无意’……数据模型显示，单向情感投入的回报率低于百分之五，风险极高。”
沈昭闻言，笔尖未停，只是轻笑了一声，头也不抬地回道：
“班长大人，你可真是个八卦精。数据模型连这个都算？”
盛星辰一点没有被拆穿的不好意思，反而摇头晃脑，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换了个话题：
“说正经的，还有一个月就放寒假了，昭宝，有啥安排不？”
沈昭笔下勾勒着一个冰晶形状的轮廓，随口应道：“嗯？”
“寒假啊！”
盛星辰强调，“整整一个多月呢！就没计划点啥？总不能天天在家刷题吧？那多浪费青春！”
沈昭手中的铅笔微微一顿。
寒假……
这两个字让她内心微微一动，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周砚说起“菌子火锅”、“云南”、“冰雪大世界”时，那双带着期待和温柔的眼睛。
她垂下眼睫，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微妙情绪，语气听起来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停顿：
“……可能，还真有什么安排。”
“哦？！”
盛星辰的眼睛瞬间亮得像探照灯，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话里那点不寻常，立刻凑得更近，脸上写满了“快告诉我”的兴奋和促狭，
“和谁啊！？快说！是不是……嗯？”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眼神意有所指地瞟向窗外，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八班的方向。
沈昭抬起眼，对上盛星辰那双燃烧着熊熊八卦之火的眼睛，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
她板起脸，用笔尾轻轻敲了敲盛星辰的额头：“班长，你的思想很危险啊。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懂？”
“切~”盛星辰捂着额头，夸张地撇嘴，“不说拉倒！反正我早晚会知道！”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的小本本却已经飞快地记下了：
昭宝寒假有约！
对象疑似周学神！
概率高达90%！
证据：表情微妙停顿+回避问题！
沈昭看着她那副“我早已看透一切”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重新低下头，继续画她的设计稿。
只是唇角，却几不可察地扬起了一个极浅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弧度。
窗外的雪光映照进来，落在她微微弯起的眉眼上，柔和了一片清冷。
盛星辰托着腮，目光落在沈昭低垂的侧脸上。
窗外的雪光柔和地勾勒着她精致的下颌线和专注的神情，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整个人透着一股沉静又疏离的气质。
看着看着，盛星辰突然没头没脑地开口：
“昭。”
“嗯？”
沈昭笔尖未停，随口应道，目光仍停留在纸面的线条上。
盛星辰歪着头，语气带着点认真的探究：“有没有人说过，你其实……挺动人的？”
沈昭闻言，笔尖一顿，有些诧异地抬起眼眸，看向盛星辰，眉头微挑，似乎在问“你又抽什么风？”
盛星辰却无视了她眼神里的询问，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欣赏的分析光芒：
“不是那种明艳张扬的好看，是那种……嗯……就像是白月光的那种，清清冷冷的，却莫名很吸引人，让人忍不住想靠近，又好像永远隔着一层距离……”
她说着，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林耀之前看沈昭时，那种夹杂着迷恋、痛苦和卑微的复杂目光，还有他一次次尝试靠近却又被无形屏障弹开的瑟缩模样。
那可不就是面对“可望不可即”的白月光时的经典反应吗？
白月光……
听到这个词，沈昭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唇角缓缓扬起一个清晰的、带着几分了然和淡淡嘲讽的弧度。
她是不是别人的白月光，她不知道，也毫不在意。
但是曾几何时，她心里也曾确确实实地供奉过一轮“白月光”。
那个穿着球衣、在阳光下笑得温柔的少年，曾经照亮了她整个灰暗压抑的青春，成为她漫长暗恋里唯一的光源和信仰。
可是后来呢？
那轮所谓的“白月光”，不过是对谁都温柔的中央空调，是虚伪浪子打赌的赌注，是让她蹉跎多年最终心死成灰的荒唐笑话。
早已……黯淡无光了。
甚至现在想起来，只觉得当时的自己，傻得可怜，又可悲。
沈昭收回目光，重新低下头，笔尖在纸上划过一道利落的线条，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白月光啊……听起来就像是用来怀念和遗憾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