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里的震颤突然加剧,李昭的膝盖重重磕在湿滑的岩壁上。
星盘在掌心烧得发烫,像是要将他的血肉与青铜熔为一体。
前世书房里那幅《五代地脉图》在脑海中翻涌——他记得太行山脉东麓的地脉走向,记得辽军营地恰好压在断龙脊的位置。
陛下!苏文渊被碎石砸中肩膀,踉跄着撞进他怀里。
青年参谋的罗盘在震动中掉在地上,青铜指针疯狂旋转,地脉在乱窜!
刚才那股热流...是龙脉活了!
李昭咬碎舌尖,血腥气涌进口腔。
剧痛让他的思维更清晰:前世研究地脉时总觉得那些记载是玄学,此刻才明白,所谓不过是地下能量的聚合体。
而他,这个带着千年后知识的重生者,正是能引导这股能量的活钥匙。
抓住我手腕!他将苏文渊的手按在星盘边缘,感受这股脉动——快!
像你看风水时那样,告诉我能量往哪边流!
青年的指尖瞬间颤抖。
他盯着洞顶漏下的星芒与星盘交叠的光纹,突然瞳孔骤缩:西北!
西北方有股暗涌在跟龙脉较劲!
李昭的后背沁出冷汗。
西北方正是辽军主帐所在。
乌尔图的邪术果然在干扰地脉——那绿眼珠里的黑血,怕是用活人祭炼的镇脉邪器。
逆着它!他嘶吼着转动星盘,青铜表面的二十八宿纹突然泛起金红。
前世备课的声音在耳边炸响:地脉如河,顺则养人,逆则为灾。此刻他不是观星师,是握着改河堰的治水官。
洞顶的碎石砸得更急了。
一块半人高的岩块地砸在两人身侧,溅起的石屑划破李昭的脸颊。
苏文渊的指甲几乎掐进他手腕:动了!
龙脉在调头!
地道深处传来令人牙酸的断裂声。
李昭看见乌尔图的身影在激流中浮浮沉沉,那萨满的骨杖早被冲得不知去向,脸上的刺青在浑浊的水中褪成青灰。
他张着嘴嘶吼,可水声太大,只看得见扭曲的唇形——大概是在念最后的咒语。
李昭拽着苏文渊往洞外冲。
刚爬出地道口,脚下的地面突然像被无形的手揉皱的布帛。
他踉跄着扶住一棵歪倒的松树,抬头正看见北方天际腾起尘烟——辽军营地所在的山坳,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帐篷像被踩碎的蚂蚁窝,成排的辎重车翻进裂缝里。
陛下!亲兵队长浑身是血地冲过来,李将军那边打起来了!
李昭顺着他手指望去。
李昪的银甲在烟尘中格外耀眼,他的长枪挑飞一名辽将的头颅,战马踏过倒塌的栅栏:儿郎们!
地裂是天助我也!
杀尽胡虏,保我中原! 喊杀声中,辽军阵型像被暴雨打穿的纸,残兵抱着脑袋往山后逃。
石将军的人马呢?裴仲堪不知何时站在李昭身侧,谋士的儒生长衫沾满尘土,眉峰紧蹙,末将带人去催过三次,他说地动未止,恐中埋伏,至今按兵不动。
李昭望着远处那片静如深潭的黑旗军阵,喉间泛起冷意。
石敬瑭的谨慎向来有名,可此刻辽军溃如乱麻,哪来的埋伏?
他想起前世史书中儿皇帝的骂名,想起这个沙陀人日后如何引契丹入中原——看来今日,是时候剪去这根毒刺了。
震动不知何时停了。
山风卷着尘土扑来,李昭眯眼望向代州残垣。
断壁上还挂着辽军的狼头旗,却已被震得七零八落。
他解下外袍系在长枪上,登高振臂:代州,中原的北大门!
今日地裂,是龙脉在警示我们——胡虏占不得我华夏寸土!
山下的士兵们发出惊呼。
苏文渊捧着重新捡回的罗盘挤到他身边,青年的眼睛亮得惊人:陛下,方才地脉能量被引到辽营后,余波全散在城外荒滩。
那片地日后必是沃土!
李昭拍了拍他肩膀,即日起设立护龙司,你任司长。
以后地脉走向、风水吉凶,都归你管。 他顿了顿,声音放轻,记住今日的震颤,这是龙脉在认主。
苏文渊的手在发抖。
他望着李昭染血的衣襟,突然跪下行礼:末将定不负陛下所托!
欢呼声中,李昭的目光越过战场,投向更北方的雪原。
那里有契丹的王庭,有比耶律德光更狠的主儿——但此刻,他需要先解决眼前的麻烦。
陛下! 急促的马蹄声打断思绪。
信使滚鞍落马,脸色白得像新丧,京中急报...韩建那老匹夫动了!
他联合神策军左军,封了朱雀门!
李昭的瞳孔微缩。
韩建,那个以屠宰相闻名的华州节度使,他早该想到——自己在北方与辽军死战,长安那些老狐狸怎么会安分?
传我口谕。他的声音平稳得像深潭,命长安卫副指挥使张承业率三千玄甲军入内城,务必保太皇太后安全。 顿了顿,又补了句,另外...让苏慕烟的暗桩查查,韩建的军粮是谁供的。
信使翻身上马,马蹄溅起的尘土模糊了背影。
李昭望着天边渐沉的夕阳,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星盘。
前世史书中天佑元年,韩建杀诸王于石堤谷的记载突然清晰起来——但这一世,他不会让历史重演。
山风掀起他的披风,露出内里绣的五爪金龙。
星盘在怀中微微发烫,像是在应和他擂鼓般的心跳。
真正的战场,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