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人祀”，即是以活人献祭。
如同“河伯娶亲”的故事，先秦时期这类行为在民间并不罕见。
即便曾一度阻止此事的西门豹，后来也无法彻底禁止，甚至最终只能妥协。
这一习俗直到秦始皇统一六国才被废止。
假船长从青铜尊的纹路中，解读出古人对天地五行、阴阳八卦与人体器官之间的联系，于是开始大量进行人祀与实验。
他先制造了一起事故，使考古队被困水下，随后逐一杀害队员，割下他们的器官用于祭祀。
然而，在最后关头，实验出现了意外。
队员张朋失踪了。
假船长开始惶恐，担心张朋会向外界揭发他的罪行，阻碍他的研究。
于是，他一边寻找张朋，一边加紧对青铜尊的研究。
此时，他的行为被幕后公司察觉。
有人找上门来，但不是来追究责任，而是正式接纳他为方圆问鼎号的船长，并资助他继续研究青铜尊。
从此，假船长名正言顺地成为真船长。他开始频繁在长江流域进行打捞，并以欠公司债务的人为对象，诱骗他们上船，充当实验品。
终于，他对青铜尊有了初步的发现。
青铜尊中所装的并非普通的液体，不是酒，也不是寻常的水。
而是“神水”。
至于这水究竟有何神奇之处，笔记并未详述。
只提到青铜尊中隐藏着长生不老的秘密。
他所寻获的青铜尊并非完整，要想解开谜团，还需从丹江下的宫殿中找到另一件器物。
至于那具体是什么，笔记中并未提及。
此外，在研究过程中，他还进行了一项近乎疯狂的尝试——复制实验。
他发现，经青铜尊中液体浸泡过的某种物质，具有极强的可塑性，稍加调整便能模仿任何人的形貌。
利用这一特性，他控制了不少人，使其顺从，并为他们覆上特制的面具，扮成他的样貌。
这一切，都是为了防备一个叫张朋的人。
笔记至此中断。我感到自己离真相仅一步之遥，却始终未能触及核心。
如今唯一的线索，只剩下那尊青铜器。
我与阿辉再次来到船长室。虽无海猴相助，但有阿辉在下方支撑，我轻松攀入室内。
我重复之前的动作，靠近青铜尊，手握黑白勾玉。
但这一次，我不再只关注尊中之物，而是仔细观察器表的纹饰。
那上面所刻似乎不仅是兽纹，更像是一幅完整的叙事画卷。
画面讲述的是远古时代，有三条恶龙盘踞长江，兴风作浪。
一位人族首领率军讨伐，恶龙掀起滔天洪水，席卷大地，百姓流离，庄稼尽毁。
最终，一位英雄带领众人治水成功，并将恶龙永远镇于海底。
青铜尊正面所雕的兽首，正是被他降服的凶兽，其中有状如猿猴的无支祁，也有生着双翼的应龙。
我推测，无支祁或许就是古人所说的“海猴”，而那位治水英雄，应当就是传说里的大禹。
在尊的基座上，我还发现一行近似甲骨文的铭文，译为今文即是：
“时年九月，禹立祀于江”。
意指那年九月，大禹在江边设祭，以告天神。
我攀上尊口，再次掀开铜盖。
这一次，我不容它有机会迷惑我的心神，直接将手探入水中——果然，触到了一件硬物。
质地似铁，却比铁更坚，近乎于钢。
然而那个时代，怎会有炼钢之术？就连铁器，也迟至秦汉方渐普及。
我细细触摸，那像是一根插在尊底的铁棍，或许类似今日量杯中的刻度尺，用以测量容积。
但这铁棍却透着不寻常。
当我的指尖触及其表面，明显感到尊中之水与铜壁随之震动。
众所周知，声音生于振动，人语亦依赖声带振动。
我们的大脑会解读振动频率，将其辨为语言。
这尊青铜器奇妙之处，在于其中的铁棍会与器内的水以及铜壁共振，
而振动的频率竟因人而异。
我想，这其中或许还掺杂了某种心理暗示。
于是，每个人所听到的声音各不相同，青铜尊借振动频率误导大脑，令人产生幻觉。
简而言之，那些失常之人，包括假船长，皆是被内心欲念所困。
想到此处，我忽然意识到，这一切异象，或许也与尊中那“神水”有关。
我问阿辉：“咱们平时喝的水是从哪儿来的？”
阿辉脸色发白，小声告诉我：“我留意过，咱们用的水里都掺了这里的水。”
我一听胃里就一阵翻腾，想到这些水曾经泡过……
眼下青铜尊的秘密差不多解开了，关键就在于它和沉船之间到底有没有关联？
我伸手拍了拍青铜尊，又拨了拨里面的铁棍，都没动静。
但当我盖上铜盖、无意间转动它时，脚下猛地一沉！
整条沉船紧跟着摇晃起来。
阿辉惊慌地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我让他先别慌，低头一看，船长室的地板居然裂开了。
我明显感觉到，是这青铜尊在拖着整条船往下沉！
就像两块强力磁铁，中间只隔一层薄纸，一靠近就紧紧吸在一起。
我一下子明白了沉船的原因——
是有东西在吸引青铜尊！
“阿辉，快把它搬出船！”
“好！”阿辉一把抱起青铜尊，撞开船身一个缺口。果然，青铜尊一入水就迅速下沉。
我们俩死死抱住青铜尊，屏住呼吸随之下沉。
嗡嗡——
手机震动。
就在我随青铜尊不断下沉时，一条短信传了进来：
你解开了沉船之谜，欢迎来到
——禹王殿。
第33章 禹王大殿
在令人窒息的下沉过程中，我只模糊感觉到青铜尊带着我们陷进又软又黏的淤泥里。
我把脸埋进衣服，避免泥沙灌进鼻子嘴巴。
沉入淤泥之后，我仿佛坐进了一艘潜水艇。
青铜尊无视江水和泥沙的阻力，带着我和阿辉不断向下。
我实在想不通，到底是什么力量能做到这样违背常理的事。
当青铜尊终于钻出泥沙，周身压力骤然消失，我像卸下了千斤重担，几乎要昏睡过去。
但阿辉摇醒了我：“瑜儿哥！快醒醒！”
我勉强睁开眼，眼前的景象让我瞬间清醒。
不是出现了什么怪物，而是纯粹被眼前的场面震撼了。
眼前矗立着一座极其宏伟的神殿，高度几乎接近三桑神树的一半；殿门旁立着一尊巨大的神像，雕刻的是一位手持耒耜的年轻人。基座上刻着与青铜尊上相同的文字：禹王殿。
大殿穹顶上盘着两条近二三十米长的石龙，雕工栩栩如生。它们仰头向上，口中不断吐出气泡，江水与泥沙被气泡推开，形成一道巨大的屏障。
“我的天，这是啥地方啊？”
“禹王殿。”
“啥？”
“上古时代，曾有一场席卷天下的大洪水。虽然至今没有确凿证据确定那场洪水发生的年代，但无论是《山海经》还是其他古文明的神话，都记载了这场灾难。
比如其他传说中的方舟，而在我们这儿，就是大禹治水的故事。”
传说在尧舜时代，天下洪水成灾。禹的父亲鲧曾取天帝的宝物“息壤”来阻挡洪水，却未能成功，还因盗土之事泄露，被处死于羽山。至今湖北荆州一带据说还留有他当年填河的痕迹。
“荆州？那地方我可熟了！”
鲧死后，禹从他腹中诞生，而鲧则化为龙形隐去。大禹继承父志，接下治水重任，一离家就是十三年。途中，他在青丘遇到涂山氏的女子，成就了一段姻缘。
据说大禹治水时，曾遭遇作乱的蛟龙，他便派遣黄帝时期的名将应龙前去斩杀，以显天威。之后他又在淮水一带除掉了凶兽无支祁，并平定诸多水怪。最终，大禹疏导洪水入海，平息了水患。
后来，舜将帝位禅让给大禹。禹王登基后巡行天下，铸造九座青铜大鼎，将天下划分为九州。
到了周显王时期，这九座鼎沉没于泗水之下，从此再未出现。也有说法称，九鼎并未沉入泗水，而是分别安置在九州各地的祭坛之中，只是千百年来无人能证实这一点。
“哦——”阿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正想解释得简单些，他已经抢先开口：“就是说这里面有宝物？”
我心里一惊，担心阿辉对禹王殿里的文物起了贪念，立刻严肃地提醒他：“这些都是文物，不能乱动。不光是国家财产，私自拿走是违法的。你再想想那口青铜尊？上面的文字和纹饰跟神殿里的一模一样，说明它本来就来自这里。光那一件东西就害得一船人没命，你要是乱碰，后果你自己清楚。”
阿辉原本兴奋的表情一下子僵住，脸色发白。
“是、是！瑜儿哥……不，先生！您又救了我一次！”
我受不了他连连奉承，这时想起手机里的短信。既然已经解开沉船之谜，应该能得到我要的答案了。
从防水袋中取出手机，果然有三条未读消息。
第一条通知我，已通过沉船谜题，进入第六层遗迹——真正位于水下的禹王殿。
记得之前听人提过，这下面共有七层遗迹，加上沉船和禹王殿，只要通过这里，就能抵达所谓的“海眼龙宫”。到那时，我身上的怪病和祖父留下的谜题，或许都能迎刃而解。
我已经盘算好，等这一切结束，要回家好好歇几天。
只是禹王殿里还会遇到什么，仍让我隐隐不安。
第二条短信是我最想看到的。
上面说，我想见的人就在禹王殿中，只要走进去，就能见到他们。
我想见的人实在不少：二胖、刘飒、尚青云、江教授和考古队的同伴，还有祖父和妮子。
不过我有种预感，后两位不是那么容易见到的。越接近海眼龙宫，越接近九姓先人留下的踪迹，我越觉得祖父和妮子身上藏着不简单的秘密。
自从知道祖父不是普通老人之后，我甚至幻想，他或许一直在某个地方注视着我，会在我危难时现身。他一定也会救妮子和二胖。
我拍拍脸，不再去想这些对眼下毫无帮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