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的饭店后屋烟雾缭绕,八仙桌上摆着花生米、酱肘子和一碟拍黄瓜。
五六个汉子围着桌子坐,搪瓷缸子碰得叮当作响。
打头的是个刀疤脸,左眉上一道疤从眼角斜到鬓角,是年轻时跟人抢地盘被砍的,人送外号“刀疤李”。
他刚干了一杯白酒,抹了把嘴:“刘哥,你一句话,兄弟们啥时候含糊过?那孙刚算个球,明天我带俩人去砸了他的“迎客来!”
旁边戴金链子的王胖子踹了他一脚:“你懂个屁!孙刚他舅是工商所的副所长,前年老李家的杂货店就是被他舅找借口封了的。真动了他的店,后续麻烦少不了。”
刀疤李梗着脖子:“那咋整?咱刘哥啥时候怕过?他的亲戚被欺负了,咱要是不管,以后在这条街上还咋抬头?”
老刘闷头喝了口酒,手指在桌上敲着:“孙刚这人我知道,仗着混了几年社会,横行霸道。表面看着横,其实怂得很,就靠他舅狐假虎威。但这次他敢动秀玲,是觉得秀玲一个女人好欺负,背后没人撑着。咱要是明着跟他硬碰硬,就算占了便宜,他肯定会找他舅报复,到时候秀玲的饭店怕是更难开。”
“那刘哥的意思是?”王胖子给老刘续上酒,“咱得找个让他疼,又抓不到把柄的法子?”
老刘点点头,看向坐在角落的瘦高个:“老三,你前阵子不是说,县城的虎子哥来这边吃过饭?”
老三叼着烟,眯着眼笑:“可不是嘛,虎子哥现在在县城南边开了个物流站,手下有几十几号兄弟,跟工商、税务那边都熟。上个月他还跟我说,要是这边有人不识抬举,让我跟他吱一声。”
刀疤李眼睛一亮:“刘哥是想请虎子哥出面?他跟孙刚他舅认识不?”
“认识,但不对付。”老三弹了弹烟灰,“去年虎子哥的物流站被孙刚他舅查了三次,说是消防不合格,其实就是想敲点钱。后来虎子哥托了人,才把这事压下去,俩人早结下梁子了。”
王胖子一拍大腿:“这就行了!让虎子哥出面,既不用咱自己动手,孙刚他舅也不敢咋样。他可是知道虎子哥的手段。”
老刘端起酒杯,跟众人碰了一圈:“我也是这意思。咱先礼后兵,明天中午,我带俩兄弟去“迎客来”跟他聊聊。他要是识相,再去给秀玲赔个不是,这事就算了。他要是还硬气,那就别怪咱没提醒他。”
刀疤李摩拳擦掌:“我就不信他敢不怂!”
“别大意。”老刘瞥了他一眼,“孙刚那店里有个后厨的师傅,以前也是混社会的,手上有两下子。明天去的时候,都穿得利索点,别带家伙,但也不能让人看出怯来。”
众人纷纷应下,王胖子又给每人倒上酒:“老三,你现在就跟虎子哥透个气,说这边有个不长眼的,可能需要他搭把手。”
“好的。”老三说完出去打电话去了。
老刘也嗯了一声,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沿。他知道,这事一旦请了虎子哥,就不可能像教训张屠户那么简单了。
但秀玲妹子那怯懦又要强的样子在他脑子里打转,他不能让老实人受了委屈还没处说理。
“喝了这杯,明天干活有劲。”老刘举起杯子,声音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劲,“让孙刚知道,咱们的人,不是谁都能捏的软柿子。”
第二天中午,“迎客来”饭店正是上客的时候,孙刚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吧台前,数着刚收的钱,嘴里哼着小曲。
他这两天心里舒坦得很,听张屠户说,秀玲昨天去菜市场没买到好肉,其他商贩也涨价,断货。饭店的生意得受影响。
“孙老板,生意不错啊。”
门口传来的声音让孙刚一抬头,看见老刘带着刀疤李和王胖子走进来,三个人都穿着黑褂子,脸色沉得像要下雨。
店里吃饭的客人见状,都停下筷子,悄悄打量着。
孙刚心里咯噔一下,但脸上还是堆起笑:“哟,是刘哥啊!稀客稀客,快坐快坐,想吃点啥?我让后厨给你弄几个硬菜。”
老刘没动,眼睛扫过店里的桌椅:“不用了,我就问你点事。”
他走到吧台前,手往台面上一放:“张屠户的事,你知道了吧?”
孙刚心里发虚,嘴上却硬:“张屠户?他咋了?我跟他不熟啊。”
刀疤李往前凑了一步,疤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狰狞:“孙老板是贵人多忘事?前几天你找张屠户,让他给秀玲妹子的肉里掺东西,还涨了价,这事忘了?”
“胡说八道!”孙刚猛地站起来,嗓门拔高,“我孙刚做生意光明正大,怎么可能干这种事?你可别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王胖子从兜里掏出个小录音机,按了播放键,里面传出张屠户带着哭腔的声音:“是孙刚让我干的……他给我五十块钱,让我给秀玲妹子的肉掺点东西……”
其实那天去集市时,老刘就带好了录音机,为的就是留个证据。现在终于派上用场了。
听完录音,孙刚的脸瞬间白了,指着王胖子:“你……你们阴我!”
“阴你又咋地?”老刘冷笑一声,“孙刚,我也不跟你绕弯子。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亲自去跟秀玲赔个不是;第二,咱就耗在这,让你这店今天做不成生意。”
“我选个屁!”孙刚色厉内荏地喊,“我舅是工商所的,你们敢在我店里闹事,信不信我一个电话,就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这话刚说完,门口突然涌进来五六个汉子,为首的是个穿皮夹克的光头,正是县城来的虎子哥。他身后的人手里都拎着钢管,一进来就把饭店的门堵了。
“工商所的?”虎子哥走到孙刚面前,拍了拍他的脸,“你说的是那个去年收了我五千块“消防整改费”的王副所长吧?巧了,我昨天还跟他一起喝酒,他说最近手头紧,正想找个由头捞点呢。”
孙刚吓得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虎……虎子哥?您怎么来了?”他在县城混过,知道虎子哥的厉害,这人看似笑眯眯的,下手黑着呢。
“听说有人在这条街上欺负我兄弟的亲戚。”虎子哥指了指老刘,“我来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
孙刚这才明白,老刘是请了外援,腿肚子都开始转筋:“虎子哥,误会,都是误会……我就是闲的没事就是闹着玩呢……也不知道她是刘哥的亲戚啊。”
“闹着玩?”老刘往前一步,“我妹子的生意都被你搅了,这叫闹着玩?”
虎子哥没废话,对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给这店换换样子,让孙老板知道,啥叫规矩。”
那几个汉子立刻动了起来,钢管“哐当”一声砸在桌子上,碗碟碎了一地。有客人想跑,被堵在门口的人拦住:“别急着走,看完热闹再走不迟。”
后厨的那个师傅听见动静,拎着把菜刀冲出来:“谁敢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