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的警告像一声悠远的钟鸣，在林晚星心头回荡，驱散了因短暂平静而产生的任何侥幸。她明白，顾言之绝不会坐视江辰的挑战和自身声誉受损的威胁。风暴前的宁静，往往最为窒息。
果然，几天后，更猛烈的反击以出乎意料的方式降临。
这一次，目标不再是林晚星个人，而是直接指向了江辰的根基——星宸科技。
一则关于“星宸科技核心算法涉嫌侵犯用户隐私、存在重大安全漏洞”的匿名分析报告，突然在几个颇具影响力的科技论坛和自媒体上流传开来。报告引用了大量看似专业的数据和代码片段，详细“论证”了星宸科技用于数据分析和智能推荐的底层算法，如何“可能在未经授权的情况下收集、分析用户敏感信息”，并耸人听闻地预测其可能被用于“商业操纵甚至更危险的用途”。
报告行文极具煽动性，巧妙地利用了公众对科技巨头数据垄断和隐私泄露的普遍担忧。虽然星宸科技官方第一时间发布了严正声明，指出报告内容严重失实、断章取义，并已启动法律程序，但负面舆论已然形成。一些不明真相的合作方开始致电询问，部分保守的投资人表现出担忧情绪，甚至连某个正在进行中的政府合作项目，也传来了“需要重新进行安全评估”的消息。
“这是顾言之的手笔？”林晚星在安全通话中问江辰，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攻击她，她可以忍受，但将矛头指向江辰和他视若生命的事业，触碰了她的底线。
“概率98.7%。”江辰的声音依旧冷静，但林晚星能听出那冷静之下蕴藏的冰冷怒意，“报告引用的部分技术细节，与之前攻击你工作室网络时试图窃取的数据类型高度吻合。他雇佣了顶级的商业间谍和舆论抹黑团队。”
“我们能做什么？”
“法律途径是必要的，但周期长，且难以完全消除舆论影响。”江辰分析道，“最有效的反击，是技术层面的绝对透明和权威第三方的背书。我们正在准备开放部分核心算法的白皮书，并邀请顶尖的第三方安全机构和学术界专家，对我们的系统进行公开审计。”
他顿了顿，“但这个过程需要时间。而顾言之，不会给我们这个时间。”
就在星宸科技忙于应对隐私风波时，顾言之在另一个战场发起了突袭。
市美术馆新馆项目的竞标评审会提前举行。在评审会上，顾言之代表的团队不仅提交了详尽的设计方案，更出人意料地带来了一位“重量级证人”——一位在国际上颇有声望、但与顾言之私交甚密的艺术评论家。这位评论家在陈述环节，慷慨陈词，极力推崇顾言之方案中对“艺术本体的尊重”与“人文精神的回归”，同时，话锋一转，不点名地批评了“某些科技公司”试图用冰冷的技术逻辑“绑架”和“异化”艺术，警告这将导致艺术失去其最宝贵的人性与情感内核。
这番言论，精准地击中了部分评审委员，尤其是那些对新技术抱有疑虑的传统艺术界代表的内心。相比之下，江辰团队提交的、充满未来感和技术复杂度的方案，虽然惊艳，却也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竞标结果并未当场宣布，但会场传来的消息对星宸科技并不乐观。顾言之凭借其深厚的圈内人脉和关键时刻的舆论引导，很可能成功地将一场技术竞标，扭曲成了“人文”与“技术”的对立，并为自己赢得了关键票数。
消息传到林晚星这里时，她正在为“系统·噪声·飞地”系列的第二幅画上色。听到这个消息，她手中的画笔停顿了一下，一滴浓重的、象征“系统”压制力的暗红色颜料，滴落在了画布边缘，像一抹凝固的血迹。
顾言之的狡猾与狠辣，超出了她的想象。他太了解这个圈的游戏规则，懂得如何利用人性的弱点和观念的藩篱来达到目的。
然而，顾言之的疯狂进攻，并非没有代价。他过于急切地想一举摁死江辰和林晚星，调动了太多资源，手段也过于酷烈，这引起了一些潜在盟友的不安和旁观者的警惕。
这天下午，林晚星接到了唐小雨打来的加密电话。小雨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和神秘。
“晚星姐，我……我听说了一件事。”小雨压低声音，“沈墨……就是那个建筑系的沈墨，他今天偶然听到他父亲（一位与顾家有交集的建筑商）在电话里抱怨，说顾言之最近资金调度非常紧张，为了筹措雇佣境外团队和打通关系的巨额费用，甚至不惜抵押了部分他早些年收藏的、视若珍宝的古董艺术品……”
林晚星心中一动。顾言之的帝国，并非铁板一块。他如此不计成本地疯狂投入，本身就说明了他感受到的威胁之大，同时也暴露了他的弱点——他的资金链，可能并不像外界想象的那样稳固。
“小雨，这个消息很重要，谢谢你。”
“晚星姐，你一定要小心啊。”小雨担忧地说，“沈墨还说……顾言之最近脾气非常暴躁，他身边的好几个得力助手都因为办事不力被骂得狗血淋头，团队内部气氛很紧张。”
结束通话后，林晚星立刻将这个消息转告了江辰。
江辰沉默了片刻，回复道：“信息已收到，并纳入风险评估模型。这印证了我们之前的另一个推测：顾言之近年的扩张过于激进，多个项目占用资金巨大，现金流很可能处于紧绷状态。他针对我们的行动，既是排除异己，也可能有转移视线、缓解内部压力的考量。”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们的猜测，当晚，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通过层层加密联系，请求与林晚星进行一场绝对保密的对话。
来访者是顾言之画廊的前任副总经理，姓周，一位四十多岁、在艺术圈深耕多年、以稳健着称的职业经理人。他在数月前，因“个人原因”离开了顾言之的团队。
周经理在虚拟会客室里，显得十分谨慎，甚至有些紧张。
“林小姐，冒昧打扰。我长话短说。”他没有任何寒暄，“我离开顾先生的公司，并非自愿，而是因为无法认同他近期一些……过于激进甚至逾越底线的做法。尤其是针对您和江先生的一系列行为，已经超出了商业竞争的范畴。”
他提供了一些内部信息：顾言之如何授意他们操控舆论，如何联系境外团队，以及为了筹措资金，如何向几位核心藏家施加压力，要求他们高价接盘一些估值过高的艺术品，变相进行利益输送……
“顾先生他……太急于构建他的帝国，以至于有些东西，已经偏离了初衷。”周经理叹了口气，“我人微言轻，无法改变什么。但我觉得，有责任让您知道这些。或许……对您和江先生当前的处境，能有一点帮助。”
周经理提供的证据，虽然仍属于内部人士证言，需要其他物证进行交叉验证，但其信息量巨大，足以拼凑出顾言之更多不为人知的行动细节和内部压力。
送走周经理后，林晚星独自坐在工作室里，心潮起伏。
顾言之的疯狂，就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在感到威胁时露出獠牙，肆无忌惮。但正是这种疯狂，也让他暴露了更多的弱点，甚至从内部动摇了军心。
江辰用科技和法律构筑防线，并试图开辟新战场。
w在暗中提供庇护与智慧。
唐小雨、苏念带来了关键的信息。
甚至连曾经的“敌方”阵营，也有人因为良知而倒戈。
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林晚星走到画架前，看着那幅滴落了意外红色的画作。那抹红色，此刻看来不再像是失败的血迹，反而像是一颗投入死水中的石子，激荡开的涟漪，预示着系统内部正在产生无法抑制的、颠覆性的变化。
她拿起画笔，没有去修改那滴红色，而是顺着它的形态，在周围勾勒出更多细小的、挣扎着想要突破暗红色块束缚的、闪烁着微光的线条。
猎犬固然疯狂，但帝国的城墙，已然出现了裂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