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有人指指点点:“好可怜,那个老婆子,被欺负了。”
“崽还那么小,没了饭碗,一家子怎么活!”
“看在小孩子份上,收留回去,也是功德一份嗄。”
“呵,有钱有势的人,就会欺负咱穷人……”
李泽玉安安静静地听着!
听到刺耳了,眯了眯眼睛:“家丁,把那些嚼舌头的,带来。”
家丁把嚼舌头最凶的那几个带到了李泽玉面前来,李泽玉道:“你们都是哪里来的?”
这条后巷,一边挨着蓝徽家,一边挨着自己家,极少路人。
突然之间冒出这么些挑箩把担的,就很令人生疑。
那几个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道:“我们是路过的……”
春喜娘一口戳破:“不对啊。你不是她娘家的大舅妈么?上回我去他们家搂席的时候,你坐在上首,席面还没开始,你就打开布袋子把猪头肉整盘往里倒。”
李泽玉横眉冷眼,斜了过去:“伏志远家的,你这是要利用他们来强迫我把你重新收回去?”
她的脸一拉下,气场就出来了。
那几个伏志远家的亲戚浑身一抖,磕头如捣蒜:“姑娘,姑娘,我们都是被这婆子唆摆过来的。您不要跟我们计较啊……”
春喜娘在旁边,拔高声音,怒喝:“既然知道是唆摆,还来给她起哄。无非是觉得你们人多,国公府怪罪不了你们?!”
“你们知道这婆子干了些什么吗,就敢来打太平拳!”
那几个更害怕了,求饶愈发厉害。
扳着俏脸,黑水晶般的眸子里甚至也没带丝毫波澜,李泽玉道:“行了。春喜娘,他们也是不知者不罪。既能来此地帮打太平拳,想必是住这附近的咯?”
春喜娘对她躬身道:“是。”
李泽玉指着春喜娘,对他们说:“这一位,日后就是梨花院的管事娘子。有什么短工杂活,都她说了算。春喜娘,既是街坊邻里,又不知道内情,他们也是被伏志远家的骗了的苦主。你一人给五十钱,打发了回去便了。”
那几个人没想到姑娘不光不怪罪他们,还得了钱,还结交了新的管事娘子,都转忧为喜:“阿弥陀佛,姑娘活菩萨。”
“姑娘真好,他大婶子,你骗人是你不对了!”
“这么好的东家,跟从前住梨花院的那户抠门精完全不一样……”
“姑娘您长得又美又善良,不会是菩萨身边的龙女下凡吧?”
风评瞬间逆转。
李泽玉不禁莞尔,春喜娘道:“好了好了,拿了钱就散吧。我们家这边的家事,还请各位不要到外头乱说哈!”
众人拿了钱,一哄而散。
春喜娘这么一说,这些人反倒愈发来劲,估计不出三天,伏志远家的吃里扒外的事迹,就得在整个城墙根底下传遍。
门角另一边,计令才家的,把这一切全部看在眼内。
眼珠子一轮,急急往回走,去颖喜堂去了。
请来的人被瞬间瓦解,伏志远家的软下去了:“姑娘,您别怪我……这人坏得很,姑娘,你别听她胡说。她想要管事的位置想疯了,生恐我回来……”
李泽玉挥了挥手:“别狡辩了。伏志远家的,我知道,春喜娘说的,全是真的。”
伏志远家的闭了嘴,满脸苍白。
事已至此,她知道自己绝无可能回来了。李泽玉指了指门外,道:“你不想挨打的话,就滚。这是我说第二次了。”
伏志远家的拖着小孩,灰溜溜的走了。
“慢着。”李泽玉忽然叫住了她。伏志远家的,满怀希望停下脚步。李泽玉对那小孩说,“小孩,姐姐教你件事啊。”
小孩涉世未深,睁着清澈眼睛,盯着李泽玉看。
李泽玉指了指伏志远家,说:“小孩子啊,日后你的日子要过得很艰难,没有从前住这院子里那般舒服咯。说不定要搬到贫街窄巷里,说不定要回乡下干农活给地主卖命,说不定还要遇到了荒年,被卖到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但这一切,都是你娘自找的。因为她没有忠诚的对待主子,当了叛徒,她跟你抱怨我们家为富不仁,对你们见死不救,对不起你们家,诸如此类的说话,那都是假的,信不得。”
天井里,陷入一片静默。
伏志远家发出崩溃的尖叫:“啊——啊啊啊啊——”
……
呵呵。
杀人不过头点地。
若要诛心又如何?
……
梨花院收拾一新,捎带手的,拿砖头泥水封了东北角门,天井拆了,倒座的两个小房子也拆了,留出宽敞明亮的一大块地方来,种上了带刺的月季,绿油油的一片,别提多美了。
两日后,李泽玉坐在二楼琴阁里,看着东北月季园里起起伏伏的绿浪,想象着两三个月之后繁花满院的模样,嘴角边不自禁露出笑模样来。
头顶传来慢条斯理的清冽嗓音:“姑娘,请注意留心听讲。”
李泽玉方才收回了神驰万里,讪讪的道:“对不起,安先生。”
她对面,端坐着一名中年清朗女子,身量高大,修眉凤眼,举止更是透着说不出的高雅气质。正是李诚费了很大功夫为她延请到的琴师——安苏。
安苏道:“你的基本功不扎实,充满了投机取巧。虽能成曲子,却不堪细品。需把从前所学,全部忘记,从一勾一按一捺,重新练习。刚才我给你示范的两个爬音,你各练习二十遍吧。”
学琴这事,从古到今都是苦差。
自己提出要学的,跪着也要学完。
李泽玉也就乖乖照做。
二十遍练完,她的手指肚疼得跟扒了皮一般。安苏却又道:“再练二十遍。”
李泽玉就又练了二十遍。
安苏又道:“颠倒过来,再练二十遍。”
第三遍二十遍练完,李泽玉的手指肚不疼了,发麻。她咬咬牙,道:“先生。我手指很疼。再练下去怕是要流血了,能不能你学学看谱?”
安苏看着她,眼底流过一抹轻蔑:“这就疼了?之后有你疼的时候呢。哪一位不世出的琴师,不是用血肉揉出来的琴艺?你天赋平平,再不下苦功夫,不是我妄下评语啊,肯定难以成才。”
李泽玉:“……”
她好无语。
她就妹打算成材啊!
她就打算学来玩玩而已!!
安苏见她不说话,又板起了脸,道:“练二十次吧。你说快要出血了,这不是还没有出血么。等真的练得出了血再说。”
李泽玉,坐着不动。
安苏催促道:“动啊。你干什么呢?大小姐,学本事很难的。这不是你闹小姐脾气的时候!”
顿了一顿,继续道:“你姐姐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做事进退有度,举一反三。因此才能嫁入东宫。如今太子殿下独宠太子妃,伉俪情深,已传为佳话。你做妹妹的,切不可不求上进,应当以你姐姐为榜样,好生努力才是。”
可恶,李泽玉原本想要息事宁人好好学琴的,一下子火气被撩拨起来了,噌噌往上冒。冷笑着,站起身,居高临下,俯视安苏:“说得真好,以后不要再说了。本姑娘不爱听!堂堂一个大男人,忒碎嘴子了!”
安苏瞳孔倏尔紧缩!!
“……”
李泽玉上前一步:“别以为你的乔装打扮很厉害,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你个男扮女装的死变态!!”
几乎下意识地,安苏两手一摸自己胸前。
李泽玉翻了个白眼:“不打自招。无趣。”
她刚才只是通过观察,发现此人异常,有了一丝疑心。结果直接用话一诈,就把他给诈出来了。
她回身返回琴凳坐下。
已是攻守异位!!
安苏颓然坐下:“你……你打算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