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天地都在震颤,仿佛有什么被无尽岁月埋藏之物正在重返世间。
整片依上古规制新建的宫殿群,每一片瓦砾,每一根梁柱,都迸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并非单纯的辉耀,而是蕴含着远古烙印的仙灵之力。仙灵之力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尽数汇聚于广阔无垠的兽神广场中央。
无穷无尽的仙灵光华在广场上空交织,最终凝聚成了一面横贯天地的灵力光镜。镜面平滑如秋水,又深邃如星空,倒映着下方金碧辉煌的连绵殿宇。
然而,细看之下,镜中之景与现实却有着极大的区别。镜内的殿宇,不再是稳固而辉煌,遍布岁月的刻痕——断壁残垣随处可见,巨大的廊柱倾颓,华丽的浮雕斑驳脱落,荒草与藤蔓在废墟间生长……那是一派苍凉破败的景象,显露出无尽沧桑与厚重历史,无声诉说着曾经的极致辉煌与岁月无可抗拒的无情。
“且去!”“仙缘——由己!”凤鸣与龙吟重叠。
早已按捺不住的南洲年轻妖兽们化作一道道流光,争先恐后地投入巨大光镜之中,身影迅速被镜中的古老世界所吞没。
“亲爱的六师妹~” 鹿鸣馆席位上,不时夸张地挥舞着手臂,声音拉得老长,“师兄在这儿等你的好消息呢~”
以宁:“……” 当着众位大妖的面,要忍住、一定要忍住,不能失态!
鹿鸣馆五只妖兽不紧不慢地走入光镜之中。空间扭曲感包裹全身,待到意识重新恢复清明,已然身处异地。
环顾四周,似乎是一座巨大楼阁的残破上层,半边穹顶塌陷,露出灰蒙蒙却流淌着奇异光晕的天空。凭栏远眺,视野所及,皆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废墟。
仙灵玉石修筑的庞大殿宇基座,即使倾颓,其规模与残留的气韵,依旧远超外界仿建的宫殿,弥漫着难以言喻的宏伟与蛮荒气息,历经万古岁月洗礼,更添震撼心灵的苍茫与悲凉。
在这里,不仅能寻到上古先天仙兽、后天仙兽留下的传承烙印,也有数万年、乃至数十万年以来,无数选择在此长眠的南洲前辈大妖,留藏的毕生绝学与血脉精华。
仙兽眼界极高,非绝世天骄,难入其眼,传承千年难现。而前辈妖兽的传承,更多出于对后辈的照拂与族群延续的考量,相对而言,获得的可能性要大上许多。
然而,即便是前辈妖兽的传承,对于绝大多数进入此地的妖兽而言,也是可遇不可求的莫大机缘。每届万妖朝会,能获得完整传承者,寥寥无几。至于仙兽传承?那更是千年难遇。
至于如何获得机缘……此地规则玄奥,并无定式,全凭缘分。或许是血脉共鸣,或许是心性相合,或许仅仅是……运气。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在此地是常态。
有着仙神伟力压制,不会发生激烈争斗,没什么危险。于是楚荆一行分散开来,各自在无比宏大的遗迹之中探索。
楚荆既没有刻意隐藏相柳血脉气息,也没有故意施展,随意地在殿宇之中穿梭。
比起带着明确功利性去搜寻某位仙兽的传承,楚荆的心境更像是一位前来瞻仰古迹的访客,细细品味着这片莽荒奇迹。行走其间,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的相柳血液在发热,流速加快,与这片天地间残留的某种宏大“意念”产生着玄妙的共鸣。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亿万年前,无数体型遮天蔽日的仙兽在此咆哮奔腾,看到了它们以无上伟力构筑起通天彻地的宫殿,看到了它们在朝会上论道、切磋、祭祀天地……
那时盛景,远非今日可比,不仅仅有先天仙兽、后天仙兽,就连执掌时间的烛龙、栖居扶桑的金乌、凝聚气运的金蟾......一众原初兽神,都曾莅临此地,共襄盛举!
一种莫名的冲动与想法在楚荆心间萌发。他不再流连于具体的殿宇废墟,而是蜿蜒蛇尾,凌空而起,飞向远古兽神广场。
昔日以仙境金玉铺就的广场,如今破碎不堪,地砖裂缝中长奇异植物,雕刻其上的仙兽传说图案斑驳淡化,难以辨认。抬头望去,原本与天同高的远古兽神大殿,只剩下小半截残破的骨架,廊柱折断,穹顶坍塌,在灰蒙蒙的天色下,显得格外寂寥与悲壮。
此时,广场上已聚集了不少妖兽,他们或是在感应机缘,或是在徘徊寻觅。见着楚荆前来,不免有些好奇。这位神秘而强大的相柳,将会引动何等仙缘?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让所有妖兽,包括暗中关注此地的某些古老意念,都感到了错愕。
楚荆并没有开始搜寻仙缘,而是盘腿坐于兽神广场正中央。他左手手腕灵光闪烁,翡翠玉镯化为扶桑枝桠。楚荆将扶桑枝桠小心翼翼地以日月星仙灵之力包裹,源源不断地输入精纯仙力。
扶桑枝桠骤然爆发出万丈翠绿灵光,蕴含着磅礴的生命气息与神圣道韵。感受到此方天地与上古莽荒时期一模一样的规则波动,扶桑枝桠欢快地摇曳着几片青翠如玉的叶片。逸散的翠绿光华在空中凝聚升腾,最终化作一株贯彻天地的神树虚影!
那是……什么?
万妖朝会遗迹之内,所有妖兽都呆滞的看向那伟岸的神树虚影。
“修——”
似有一阵温柔的微风,从太古的时空长河彼端吹拂而来,扶桑神树迎风洒下晶莹剔透的盈盈光辉。光辉如同甘露,无声无息地融入破碎天地的每一寸土壤,每一缕空气,每一道残存的禁制符文之中。
所有妖兽都感觉到源于血脉的震伏,身躯颤抖着朝着神树虚影跪服。上古之时,扶桑神树曾养育万千仙兽,乃是兽族之源。
扶桑枝桠汲取着遗迹之中残留的莽荒气息,竟开始舒展茎叶,茁壮成长。扶桑神树亦给予回馈,那些晶莹的翠绿光点就是精纯的扶桑仙力,稳固着此方天地。
扶桑枝桠生长极为缓慢,一来至高神树的生长本就需要无尽岁月的积累,二来如今的神州与上古之时大不相同,扶桑枝桠还不太适应。
而万妖朝会遗址就十分适合扶桑枝桠生长,仙兽残留的仙灵伟力与扶桑神树关系匪浅,扶桑枝桠吸收起来颇为顺畅。
扶桑神树投影越来越凝实,洒下的光辉越来越磅礴。此前东海之岸,唯有极少数顶尖族群才有幸观摩扶桑神树。如今,在上古遗迹之内,所有妖兽无论出身尊卑,修为强弱,皆能沐浴在神圣的扶桑光辉之下。
身处于上古莽荒天地之间,沐浴扶桑神树光晕之中,一众神兽忽然感觉自身血脉都在自发朝着更为古老、更为强大的方向进阶。
万千妖兽,集体返祖溯源,这是何等传奇而不可思议的一幕!
就在此方天地与扶桑神树虚影共鸣交融,达到某种巅峰之际——
“嗡……”
苍茫而寂静的山川河湖之间,废墟深处,断壁残垣之内,忽然响起了一些模糊而古老的音节,那是早已失传的太古兽语。起初只是迟疑几语,宛如大梦初醒。
“这是……扶桑的气息?”
“吾怕是有百万年、千万年……未曾再见到扶桑神树了……”
“不只是虚影,更有着......重生的枝桠......”
一时间,许许多多蕴含道蕴的恢宏音节嘈杂起来,使得实力稍逊者头晕目眩。
残破的阁楼之内,幽深的连廊之中,坍塌的宫殿废墟里,散乱的砖瓦缝隙间……一道道气息无比强大的古老仙兽虚影凝现。长眠于此的前辈妖兽也从沉睡中惊醒,震惊的望着高耸的神树。
“扶桑神树的新任守护者……是谁家的后辈啊?”不知是哪位仙兽随意地感慨道。
“哼!定然是我鲲鹏族后裔!” 一道庞大如云的虚影傲然道。
“死了这么久还在做梦!”背生双翼的应龙虚影嗤之以鼻,“只有我应龙族,方拥有被天道认可的绝对实力!”
“就你们应龙族那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模样,怕只会惹得扶桑神树厌恶吧?” 形似狮虎、头生独角的白泽虚影优雅开口,“还得是我白泽族,通晓万物情理,辟除世间灾厄,与扶桑神树之慈悲本性最为契合!”
“若说祥瑞慈悲,白泽怎可比得上麒麟?”祥云层叠之间,麒麟虚影浮现,“幼麟守护扶桑幼苗,方合天地大道啊!”
“我九尾天狐一族,灵慧超凡……”
“我鬼车族司掌灾祸……”
“我饕餮族吞天噬地……”
“混沌无形……”
“穷奇御恶……”
无数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之中的仙兽相互诘难,看得一众妖兽心神震颤。
“呵呵……都别吵了!”
一道嘶哑的蛇鸣响起,刹那之间,天地都昏暗了几分。浓郁的凶戾之气凝实为汹涌冥河,拍打在山峦殿宇之上。
“扶桑神树的守护者,乃是我相柳族后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