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锋大本营。
地牢的石阶湿滑冰冷,每往下走一步,霉味与铁锈味就重一分。
壁上的火把烧得噼啪作响,橙红的火光在石墙上投下晃动的阴影,像无数只扭曲的手,随着风轻轻摇曳。
上官浅裹紧了身上的黑色披风,披风边沿竖起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
这里是无锋最隐秘的地牢,关押的都是背叛者或重要俘虏,空气里都透着让人窒息的压抑。
上官浅顺着石阶走到最底层,廊道两侧的牢房大多空着,只有零星几间关着人,却都安静得像没有生命。
牢房里只有一堆稻草铺在地上,一个身影缩在稻草堆里,背对着门口,身上穿着单薄的灰色囚服,布料粗糙得能看见线头,头发凌乱地披在肩上,沾着稻草碎屑,看起来格外狼狈。
火光从门外照进来,落在那人身上,能看见囚服背后沾着的深色污渍,不知是血还是泥土。
“云为衫。” 上官浅站在门口,声音不高,却在空旷的地牢里格外清晰,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试探。
她听说云为衫素来爱干净,哪怕在无锋执行任务时,也总把自己收拾得利落,如今这副模样,显然是受了不少苦。
缩在稻草堆里的身影猛地一顿,像是被惊到,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转过头。云为衫的脸上沾着灰,眼神也没了往日的清亮,只剩满眶的疲惫与警惕,像只受惊后不敢再靠近人的小兽。
她盯着上官浅,嘴唇动了动,想说话,喉咙里却只发出 “嗬嗬” 的沙哑气音,连一个清晰的音节都吐不出来。
上官浅的心猛地一沉,掏出钥匙打开门锁,快步走进牢房,蹲在云为衫面前。借着跳动的火光,她才看清云为衫的嘴唇 。
下唇有一道狰狞的疤痕,像是被利器割裂后强行愈合的,嘴角还残留着淡淡的褐色痕迹,不知是干涸的血还是污垢。“你的嘴……” 上官浅的声音发颤,伸手下意识地想碰,又怕碰疼她,只能悬在半空,“谁干的?”
上官浅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压抑的怒意,目光扫过角落里的破碗 。碗里空空的,只有几滴浑浊的水,碗沿还沾着干硬的饭粒,显然很久没有人好好给她送过饭了。
云为衫的眼眶瞬间红了,她抬起手,指尖粗糙得布满裂口,轻轻抚过自己的嘴唇,又指了指地牢外的方向,喉咙里的 “嗬嗬” 声越来越响,眼神里满是恐惧。
那是对外面之人深入骨髓的忌惮。
火光在两人之间跳动,上官浅看着她眼底的恐惧与无助,心里的酸涩几乎要溢出来。可不知为何,看着这双满是怯懦的眼睛,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 云为衫不是这样的。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脚步声,伴随着铁链拖地的 “哐当” 声,沉重的声响在廊道里回荡,越来越近,显然是看守地牢的人来了。
“我得走了。” 上官浅快速起身。
上官浅不敢多停留,转身快步走出牢房,轻轻锁上铁门,贴着墙壁躲进廊道的阴影里。
待看守的脚步声走远,上官浅才顺着石阶往上走,披风下摆扫过湿滑的石阶,带起细碎的水珠。走出地牢时,外面已是暮色沉沉,她没回自己的住处,而是径直往宫唤羽暂居的房间走去。
上官浅推开房门,就见宫唤羽坐在木桌旁,手里拿着张纸条,面前摆着盏冷掉的茶。
“你今天收获怎么样?”上官浅拉开凳子坐下,语气里还带着几分从地牢带出的凝重。
宫唤羽把纸条折好塞进袖中,抬眼看向她,眼底带着几分探究:“打探到一些无锋暗线的分布,还不算白费功夫。”
他顿了顿,反问,“你呢?去了这么久,找到你要找的人了?”
上官浅用力攥着披风系带,沉默片刻才开口:“找到了云为衫,她被关在最底层的地牢里,舌头…… 被割掉了。”
她的声音顿了顿,眼神里多了几分疑虑,“但是…… 我觉得地牢里关的那个,应该不是云为衫,而是她的双胞胎妹妹。”
“哦?” 宫唤羽挑了挑眉,身体微微前倾,“怎么这么说?模样都分毫不差,你凭什么断定不是她?”
“眼神不对。” 上官浅语气笃定,脑海里又浮现出地牢里那双满是恐惧的眼睛,“云为衫是什么性子?她就算被打得爬不起来,眼里也只有不服输的劲,从来不会露出那样怯懦、委屈的眼神。可地牢里的人,眼底全是恐惧,像只被吓坏的兔子,这根本不是云为衫。”
宫唤羽闻言,手指轻轻敲击着石桌,若有所思:“这么说,点竹是故意把云为衫的妹妹关在地牢里,还弄成这副模样?她想干什么?引真的云为衫出来?还是故意混淆视听,让宫门以为云为衫已经落网?”
上官浅端起桌上的冷茶,抿了一口,冰凉的茶水让她冷静了几分:“不管是哪种,点竹这么做,肯定有她的目的。现在最关键的是,找到真正的云为衫,还有弄清楚,她妹妹为什么会被点竹抓来当替身。”
两人坐在桌旁,目光交汇,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
无锋的水,比她们想象中还要深。
“不过也该庆幸,还好那人不是云为衫。”
宫唤羽忽然感慨,指尖摩挲着茶杯边缘,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不然我那好弟弟宫子羽怕是要疯掉,要是真看着心上人变成那样,指不定要闯多少祸。”
上官浅抬眸看他,眼底带着几分提醒:“我要是你,就先不会替宫子羽担心,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
宫唤羽愣了愣,纳闷地反问:“我担心什么?我在无锋行事一直小心,既没暴露身份,也没惹到不该惹的人,难不成点竹还会突然对我下手?”
上官浅没直接回答,只是朝隔壁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警示:“你隔壁住的,可是…… 寒鸦伍。”
“寒鸦伍?” 宫唤羽皱了皱眉,语气里满是不解,“他住我隔壁我要害怕什么?就算他监视人很厉害,我行事谨慎,难不成还能被他抓着把柄?”
在他看来,寒鸦伍不过是个手段狠点的刺客,只要自己不露出破绽,根本无需忌惮。
“不是哦。” 上官浅轻轻摇了摇头,眼神里多了几分讳莫如深,“寒鸦伍的房间,在无锋里是出了名的,没谁会想挨着他住。”
宫唤羽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身体又往前凑了凑:“为什么?难不成他房间里藏了什么秘密?还是他有什么怪癖?”
上官浅没说话,只是抬起手,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脖子,又缓缓向上,停在头颅两侧,做了个 “取下头颅” 的口型。
她的动作很慢,眼神里带着些暗示,声音压得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
“他这人,喜欢的东西可和常人不一样。那些被他处理掉的美人,头颅不会被丢弃,都收集在自己房间里摆着 ,连眼睛都睁着。”
“咕咚” 一声,宫唤羽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他顺着上官浅的描述,脑海里瞬间浮现出那画面。
昏暗的房间里,玻璃坛子里泡着发胀的头颅,空洞的眼窝对着门口,空气中满是药水与腐臭的混合味。
光是想想,宫唤羽就觉得后背发凉,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指尖攥着的茶杯都晃了晃,冷茶溅出几滴在石桌上。
“你…… 你没骗我?”宫唤羽的声音都带了几分发颤,眼神下意识地瞟向院墙。
他的房间与寒鸦伍的房间只隔了一道墙,夜里甚至能听见隔壁的动静。
现在想来,前几天夜里隐约听到的 “咕嘟” 声,难不成是头颅在里液体晃动的声音?
寒鸦伍不会变态到抱着头颅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