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义厅的酒气还未散尽，三当家“独眼龙”刘瘸子就带着一股冲天的酒意，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他娘的，抄家伙！”
他那只独眼在火光下闪烁着嗜血的光，显然外面的动静让他清醒了不少，也恼怒到了极点。
“三当家的，看这阵仗，来的人不少啊！”
一个小喽啰扛着刀，腿肚子有些发颤。
“怕个逑！”
刘瘸子一脚踹在那小喽啰屁股上。
“大哥和二哥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来送死，正好拿他们的人头给老子下酒！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守不住寨子，咱们都得去喂狼！”
他一声令下，二十多个还算精壮的土匪，拎着五花八门的兵器，骂骂咧咧地跟在他身后，朝着寨门方向涌去。
火把的光亮在寨子里乱晃，将土匪们狰狞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张牙舞爪。
殷素听着越来越近的叫骂声，嘴角扯出一抹冷冽的弧度。
她对身后的青壮们做了个手势，众人立刻会意，一边放箭骚扰，一边缓缓后撤，将战场拉向远离寨子中心的地带。
整个黑风寨的兵力，都被这刻意制造出的动静牵着鼻子走，寨子腹地瞬间变得空虚，只剩下几个老弱病残和看守重要物资的倒霉蛋。
此时，密道尽头的黑暗中，墨清楠无形的神识早已将地面上的一切尽收眼底。
她清晰地“看”到刘瘸子带着人冲出大厅，也“听”到了他们远去的脚步声。
她轻轻碰了碰父亲的手。
墨宁轩接收到信号，冲着身后的人点了点头。
他双手抵住那扇伪装成石壁的暗门，手臂肌肉微微隆起，伴随着一声沉闷的摩擦声，暗门被缓缓推开。
一股混杂着脂粉、烈酒和男人汗臭的气味扑面而来，与密道里的阴冷潮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行人鱼贯而入，动作轻巧得像猫。
这里是屠三的卧房。
房间的陈设与山匪的身份格格不入，地上铺着厚实的西域地毯，墙上挂着几幅不知从哪抢来的山水字画，一张宽大的虎皮床榻霸占了房间近三分之一的面积，床头还挂着几把寒光闪闪的兵器，从长刀到短刃，一应俱全，透着一股刻意炫耀的凶悍。
众人迅速散开，各自占据有利位置，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墨怀鑫的一双眼睛最是活泛，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压低身子，指着那张虎皮大床的下方，声音压得极低，却难掩兴奋：。
“爹，你看那！”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床榻底下，露出了一个古铜色的金属边角。
墨宁轩向其他人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们继续戒备，自己则快步上前，弯腰探手，抓住那金属边角，用力向外一拖。
“吱嘎——”
一个沉重的铁箱被拖了出来，箱子没有上锁。
墨宁轩掀开箱盖，一瞬间，箱内闪耀的金光和银光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满满一箱的金银细软，珠宝玉器，底下还压着厚厚一叠地契和账本。
“乖乖……”
一名随行的青壮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墨清楠只是淡淡扫了一眼，不带什么情绪地开口。
“看来这黑风寨，这些年没少从过往商队和附近村镇身上刮油水。”
墨怀鑫凑过去，拿起一本地契翻了翻，上面赫然盖着官府的红印，名字却都是屠烈的。
“这家伙，连地都置办上了，这是想洗白上岸当土财主？”
就在墨宁轩准备仔细翻看那些账本时，门外突然传来了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和压低了的交谈声。
墨清楠的神识早已先一步探了出去，她对父亲比了个“三”的手势，用口型无声地说道。
“粮仓的，路过。”
墨宁轩反应极快，一个手势挥下，一行人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隐没在房间里的梁柱后、帷幔后，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
“你说三当家的能顶住不？”
一个沙哑的声音问。
“谁知道呢，听着外面喊杀声挺大的。咱们还是老实看好粮仓吧，要是出了岔子，等大当家回来，咱俩都得被剥皮。”
另一个声音回应道。
“也是，这鬼天气，真冷，赶紧回去喝两口……”
脚步声和嘀咕声渐行渐远。
众人从藏身之处出来，墨怀鑫还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被墨宁轩瞪了一眼，才悻悻地放下手。
“楠姐儿，带路。”
墨宁轩合上铁箱，直接下令。
“这边。”
墨清楠毫不迟疑，转身朝着一个方向指去。
她的神识如同最精准的活地图，避开了所有可能遇到人的路线，带着众人穿过几条回廊，直扑山寨的后方。
粮仓和军械库的位置相隔不远，看守的人也正如那两个土匪所说，松懈得很。
解决他们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几名落雁谷的好手从阴影里扑出，没等对方发出声音，锋利的刀刃就已经架在了脖子上。
土匪们腿一软，直接被堵住嘴，用麻绳捆得结结实实，扔进了角落。
当粮仓的大门被打开时，一股粮食特有的香气扑面而来。
看着堆积如山的麻袋，墨怀鑫的眼睛都直了。
这可都是救命的粮食啊！落雁谷百十号人，正为过冬的口粮发愁呢！
旁边的军械库里，也是收获颇丰。
成捆的长矛，数十把崭新的大刀，还有几箱子羽箭，足够将落雁谷的青壮武装起来。
“发了，爹，咱们这回真的发了！”
墨怀鑫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变调。
“冷静点。”
墨宁轩拍了拍他的后脑勺，表情却依旧沉稳。他扫视了一圈，果断下令。
“留下五个人，守住这里，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靠近。其余人，跟我去寨门！”
在他们准备离开时，墨清楠悄悄走到粮仓门口，小手按在地面上。
一股微不可察的能量顺着她的指尖渗入泥土。
下一刻，几根粗壮的荆棘藤蔓破土而出，像是活物一般，迅速交织缠绕，在门口形成了一道半人高的天然屏障，上面还带着尖锐的倒刺。
做完这一切，她才若无其事地跟上了队伍。
……
寨门处，战况正酣。
或者说，是殷素单方面的“吊打”。
她手持长剑，剑法凌厉却又留有余地，剑光如匹练，在人群中穿梭，却总是在最后关头偏开要害。
她像一个经验老到的猎人，逗弄着落入陷阱的猎物，不断消耗着对方的体力和心气。
刘瘸子挥舞着大砍刀，虎口都被震得发麻，他越打越心惊。
眼前这个老太婆，身法诡异，剑招刁钻，每一剑都冲着他的破绽而来，要不是他仗着一股蛮力硬抗，恐怕早就躺下了。
“这……这老东西到底是什么来头？烽燧原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高手？”
他心里不住地犯嘀咕，手上的动作却不敢有丝毫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