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林夜的心却像被一根无形的、越收越紧的绳索缠绕着，透不过气来。
根源，是那个孩子。
林晓晨。
他必须得到确凿的答案。
上次拿到孩子的毛囊之后，立即叫助理倪虹送往dNA检测机构。
dNA鉴定结果报告很快就出来了。
第二天办公室里，下午拿到这个信封，他一直没有看，不是因为忙，而是他心里早已已经确认了。
夜已深。
林夜手里捏着一个薄薄的白色信封。
是他这些天来恐惧、期待、又拼命想逃避的最终判决。
深吸一口气，他撕开信封的封口，动作有些粗暴。
里面只有一张A4打印纸，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数据和图表，冰冷、客观，不带任何感情。
他的目光急不可耐地、又带着巨大的恐惧，直接跳过那些复杂的基因位点对比，死死地钉在报告最下方那行加粗的结论性文字上：
【经dNA分析结果确认，支持检材1（林夜）是检材2（林晓晨）的生物学父亲。亲权概率大于99.99%。】
“生物学父亲”……
是真的……
那个躺在医院时脆弱的小生命，那个会对他笑、用软软小手抓他手指的孩子，真的是他的女儿。
他的骨血。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震惊、茫然、排山倒海般的父爱、对代悦滔天的愧疚、对赖清华复杂的心疼、以及对未来无尽迷茫的洪流，猛地将他吞没。
林夜苦笑。
白纸黑字，定了他此生要偿还的债。
自己这是当爸爸了啊。
尽管心中早已有了九成把握，但当事实以如此不容置疑的方式呈现在眼前时。
林夜还是感到了冲击。
震惊、愧疚、茫然、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血脉相连的悸动和喜悦……种种情绪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
他点了一支烟，却久久没有吸一口，只是看着烟雾在灯下袅袅盘旋，如同他此刻纷乱无章的思绪。
此刻，他脑子里全是代悦。
代悦当初那般决绝地离开，自然是因为受到了背叛，而现在，这个孩子的突然出现……
可清华呢，自己女儿的母亲……
她独自承受了多少？
怀孕、生产、抚养，在异乡默默承担着一切，甚至在孩子命悬一线时，最先考虑的仍是保守秘密，不愿破坏他和代悦之间艰难而宝贵的复合。
想到清华苍白而隐忍的脸庞，想到她看着孩子时那深藏痛苦与爱意的眼神，林夜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与疼惜交织蔓延。
林夜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烟草的味道辛辣而苦涩，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该怎么跟代悦说呢？
那个他深爱着、努力想要挽回、刚刚才看到一丝曙光的女孩？
他不敢想代悦会是什么反应，即使她好像知道了什么。
坦白？他又该如何开口？
无论选择哪条路，似乎都注定要有人受到深深的伤害。
林夜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沉重。
真是难办啊，重生一回，商场上的纵横捭阖、运筹帷幄。
此刻在这样复杂纠葛的情感与责任面前，显得如此无力。
他不能抛弃自己的孩子，那是他的骨血，是他无法推卸的责任。
他也不能再对清华要求什么，她付出的已经太多。
而他，也同样无法放手代悦……
这是一个几乎无解的死局。
烟灰悄然跌落，林夜猛地回过神，将烟蒂摁灭在水晶烟灰缸里。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清华的电话。
电话接通了，是赖清华略显警惕的声音。
“喂……”
“是我。”林夜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砂纸摩擦，
“现在，来我办公室一趟。”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察觉到他语气中的异常，带着一丝不安：
“……现在？这么晚了……”
“有事跟你说。”
说完，他直接挂了电话。
他需要面对她，立刻，马上。
他需要一个答案，需要一个化解，需要把积压在胸口几乎要将他炸裂的情绪，找到一个出口。
就从清华开始！
半小时后，丛生集团总裁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林夜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进来。”
门开了，赖清华穿着单薄的外套，头发有些凌乱，她站在门口，不敢进来，眼神怯怯地看着背对着她、站在窗前的林夜。
“把门关上……”林夜没有回头，声音里没有情绪。
赖清华身体一颤，依言关上门，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林夜缓缓转过身，看着清华。
他的脸色在灯光下显得异常苍白，似乎有一种可能爆发的情绪，让赖清华感到恐惧。
“小夜……你……你怎么了？”
清华此刻明白，林夜应该是知道孩子的事了，她最不想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
不过，自己又能怎么样呢？她等待着林夜的责问。
林夜看着她，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直接将那份亲子鉴定报告轻轻递给了清华，没有多余的言语。
清华的目光落在纸上，当看清那行结论时，她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僵硬了一下，脸色瞬间血色尽失。
她抬起头，看向林夜，难掩震惊和慌乱。
果然……他还是知道了。
长时间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茶壶煮沸的微弱声响。
“……从输血配型成功那天起，我就有所猜测了。”
林夜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见清华发干的嘴唇，给她倒了一杯水。
“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说孩子没有了？为什么要一个人承担这一切？”
清华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垂落，掩去眼中的情绪波动。
她轻轻摩挲着茶杯壁，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一开始……是不想用孩子绑架你。后来……你和代悦……我更不想因为我的存在和这个孩子，成为你们的阻碍和负担。那晚……只是个意外，我从未想过要它影响你的人生。”
“可是现在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
“我是孩子的父亲！这是我的责任！这对自己、对孩子，都不公平！”
“我知道……”清华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地滴落下来，
“可我还能怎么办？告诉你，然后呢？让你为难？让代悦痛苦？然后你跟我和孩子组成家庭？让大家都对我指指点点？”
“但孩子不仅需要母亲，同样也需要父亲！”
林夜看着她流泪的样子，心揪得更紧，
“晓晨是我的女儿，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我会尽一个父亲所有的责任，给她最好的治疗、最好的生活和所有的爱。这一点，你无法替她拒绝。”
清华哽咽着，林夜的话，她无法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