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药庐之外,陶锅下的柴火燃烧得十分旺盛。那淡青色的蒸汽裹挟着 “清灵丹” 的药香,在这渐渐降临的暮色之中缓缓地散播开来。李伯紧紧握着木勺,轻轻地搅动着锅里正在熬煮的药汁,他的目光却时不时地飘向不远处的聚灵阵——龙璟予正盘膝坐在蒲团之上,掌心泛出柔和的金色光芒,气血与龙血在他的体内平稳地流转着,就连聚灵阵的青石地砖也只是泛着淡淡的青光,再也没有往日那种紊乱的情况出现了。
这已经是他连续第三天观察龙璟予了。从最初的时候,龙璟予强行引动力量,结果导致经脉受损;到后来沉下心来研读典籍,琢磨 “引气炼血” 的方法;再到如今能够稳稳地掌控血脉之力,这个年轻人的进步速度实在是超出了预期。更让李伯放在心上的,是龙璟予对若寒的那份心思——就在下午,若寒去药田采摘冰魄草的时候,脚下不小心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明明龙璟予正在聚灵阵里进行修炼,却像是有某种感应一般,立刻抬起了头。直到看到若寒站稳了身子,他才悄悄地松了一口气,重新闭上了眼睛。不过,他的耳根却红了大半。
“火候快要到了。” 赵凌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刚刚从藏书阁出来,手里还拿着那本记载着 “引气炼血” 方法的旧书,书页上有着新添上去的批注。
李伯连忙收回自己的目光,把木勺放在锅边,然后转身躬身说道:“谷主您来了。老奴正好有一件事情,想要跟谷主您说一说。”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斟酌着自己的语气,“这件事情是关于龙公子和小姐的。”
赵凌儿在煮药区的石凳上坐了下来,她的指尖轻轻地拂过陶锅的边缘,示意李伯继续往下说。
“龙公子这几日在修炼方面非常用心,‘引气炼血’ 的方法他已经运用得相当熟练了,气血也稳定了许多,由此可见他的心性坚韧,悟性更是十分出众。” 李伯缓缓地开口说道,语气之中带着几分认可,“而且他对小姐…… 是真心实意地在意。刚才小姐在药田差点绊倒的时候,他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都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这份关注和留意,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蒸汽不断地从陶锅里冒出来,模糊了李伯的侧脸,但是却掩盖不住他语气里的担忧:“只是…… 老奴还是担心他的血脉问题。龙血的力量虽然强大,可毕竟属于上古血脉,谁也说不清楚以后会不会出现什么变数。之前聚灵阵里的灵石泛出金芒,纯阳玉引发异象,这些现象都表明他的血脉并不简单。万一将来他的血脉失去控制,不仅会伤害到他自己,恐怕还会连累到小姐,甚至会连累整个药王谷。”
这一番话,是他经过多日观察之后的心里话。作为看着若寒长大的老仆人,他既希望若寒能够遇到一个真心对待她的人,又害怕这份真心背后隐藏着无法预料的隐患——龙璟予的血脉,就像是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谁也不知道它会在什么时候落下来。
赵凌儿静静地聆听着,没有马上发表意见。她低头看着陶锅里翻滚的药汁,目光深邃,仿佛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地抬起头,望向聚灵阵的方向——此时,龙璟予已经结束了修炼,正朝着丹房的方向走去,他的脚步放得很慢,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过去。
“你说的这些情况,我都理解。” 赵凌儿的声音很轻柔,但却充满了沉稳的力量,“他的血脉确实是一个隐患,这一点从他进入我们药王谷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但是如果仅仅因为‘可能存在隐患’,就否定他的一切,这样的做法未免太过武断了。”
她稍微停顿了一下,指尖轻轻地敲击着石凳的边缘:“他从被追杀时的惶恐不安,到愿意静下心来学习如何克制自己的力量,再到对若寒表现出真心,这些变化,我们都看在眼里。拥有这样的心性,未必就不能掌控好自己的血脉。”
李伯听了赵凌儿的话,微微愣了一下,随即躬身说道:“谷主您说得对,是老奴太过杞人忧天了。”
“这并不是杞人忧天。” 赵凌儿摇了摇头,目光重新回到了陶锅上,蒸汽在她的眼底映照出淡淡的光晕,“隐患的确是存在的,只是目前,还不是下结论的时候。” 她沉默了一会儿,声音里多了几分对命运的感慨,“我们再观察一段时间吧。命运这种事情,又有谁能说得准呢?”
李伯看着赵凌儿那平静的侧脸,心里忽然明白了——谷主并不是不担心,而是她愿意给龙璟予一个机会,也愿意相信若寒的眼光,更愿意相信,命运或许会有不一样的发展方向。
陶锅里的药汁逐渐煮好了,药香变得更加浓郁了。李伯拿起木勺,将药汁舀进瓷碗里,目光再次望向丹房——若寒的身影正映在窗纸上,而龙璟予站在丹房外的槐树下,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轻轻地敲了敲木门。
暮色越来越浓重,药庐的灯亮了起来,灯光映照着两人的身影,在窗纸上轻轻地晃动着。李伯捧着刚刚煮好的清灵丹,心里忽然觉得,或许谷主说得对,有些事情,确实需要再等等看。毕竟未来的道路还很长,谁也不知道,那些看起来像是 “隐患” 的东西,会不会在某一天,变成意想不到的 “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