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将至，一轮血月悬于天际，将荒芜的山野染上不祥的猩红。李无言勒紧缰绳，座下黑马不安地踏着蹄子，鼻息粗重地喷出白雾。
前方就是黑风村，一座被当地人避之唯恐不及的诅咒之地。
“安静，墨影。”李无言轻抚马颈，声音低沉如古井无波。他解下腰间酒囊，仰头饮下一口烈酒，辛辣感顺着喉咙烧灼而下，却暖不透那颗早已冰冷的心。
作为浪迹天涯的除妖剑客，李无言听过太多关于黑风村的传说。每到夜晚，死者从坟冢爬出，在村中游荡；月圆之夜，荒郊野外会凭空出现一座鬼市，以魂易物；还有那件传说中的血嫁衣，任何穿上它的人都将死于非命。
三个互不相干的恐怖传说，却都围绕着这个山村。李无言本不愿插手此事，直到三天前，那个白发老妪跪在他的门前。
“求剑客救救我孙女，”老妪额头磕出了血，“她去鬼市换药治我的病，如今成了僵尸中的一员，夜夜在村中游荡...”
李无言又饮下一口酒，将酒囊塞回腰间。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英雄，除妖只是为了糊口，顺便斩断一些不愿回忆的过往。但这次，老妪绝望的眼神让他想起另一个女子，一个他没能救下的人。
“走吧，墨影。”他轻夹马腹，向着黑风村行去。
越接近村庄，周围的空气越发阴冷。道旁开始出现倾覆的坟冢，棺材盖被从内推开，残留着腐烂的手印。一阵似有似无的呻吟声随风飘来，像是无数痛苦灵魂的哀嚎。
李无言右手按上剑柄，左手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纸。他的剑并非凡铁，而是祖传的降妖宝剑，剑身刻满符文，在血月下泛着淡淡的青光。
村口的牌坊已经半塌，上面“黑风村”三个大字被某种暗红色液体污染。李无言下马，将墨影拴在远处一棵枯树上。他不想让爱驹涉险。
刚踏入村庄，一股浓烈的腐臭味扑面而来。李无言皱眉，从袖中取出一块浸过药水的布巾掩住口鼻。街道上游荡着数十个身影，步履蹒跚，衣衫褴褛，在月光下露出腐烂的皮肤和空洞的眼窝。
僵尸。
它们似乎察觉到活人的气息，不约而同地转向李无言的方向，喉咙里发出饥渴的咕噜声。
李无言稳住呼吸，剑已出鞘。第一个僵尸扑来时，他侧身避开，剑光一闪，头颅应声落地。没有鲜血喷溅，只有黑稠的液体从颈腔渗出。
更多的僵尸围拢过来。李无言舞动长剑，每一招都精准地斩下僵尸的头颅。这些行动迟缓的死者对他构不成太大威胁，但数量众多，源源不断地从暗巷和破屋中涌出。
“救...救我...”一个女性僵尸突然发出模糊的词语，它的一半脸颊已经腐烂，但还能依稀辨认出生前清秀的轮廓。
李无言愣了一瞬。僵尸保留生前意识极为罕见，这证实了老妪的说法——这些死者并非自然尸变，而是被诅咒所困。
就这一分神，右侧一个僵尸突然加速扑来，速度远超同类！李无言回剑已来不及，只能抬臂格挡。僵尸的利齿深深嵌入他的前臂，剧痛瞬间传来。
“滚开！”李无言怒吼，剑尖刺入僵尸眼窝，将其挑飞。他迅速后退，查看伤口。两排牙印深可见骨，鲜血汩汩涌出，但颜色鲜红，暂无中毒迹象。
他撕下衣襟草草包扎，心中却惊疑不定。那突然加速的僵尸不同寻常，更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
僵尸群再次围拢，李无言决定不再缠斗。他纵身跃上屋顶，在破败的房檐间跳跃，向着村庄中心前进。下方的僵尸们仰头嘶吼，却无法跟上。
从高处俯瞰，李无言发现所有僵尸都在无意识地绕着某个中心点游荡。他顺着它们移动的方向望去，看见村中央有一片空地，空地上隐约可见一个临时搭建的市集。
鬼市？
李无言心头一凛。今夜并非月圆之夜，为何鬼市会出现？
他悄悄接近市集，躲在一栋半塌的阁楼上观察。下面的情景让他屏住了呼吸。
市集上摆着数十个摊位，陈列着各种奇珍异宝：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明珠、镶嵌着未知宝石的武器、古老的书卷、甚至还有装在瓶中的灵丹妙药。但摊主和顾客都不是活人——它们是半透明的幽魂，飘忽不定，交易时发出窸窸窣窣的耳语。
李无言的目光被市集中心的一个摊位吸引。那里站着一个穿着华丽古袍的瘦高男子，似乎是市集的主人。他面前站着一个活人——一个衣衫褴褛的村民，正颤抖着伸出手，让那幽魂商人用一杆骨秤称量什么无形的东西。
“你的灵魂可换这袋黄金，足以让你离开这个诅咒之地，在外乡富足一生。”幽魂商人的声音像是风吹过墓穴般阴冷。
村民眼中闪过贪婪的光芒，连连点头。商人微笑着递过一个沉甸甸的钱袋，随后从秤盘上收起一团微光，装入一个琉璃瓶中。
交易完成，村民欢天喜地地转身离开，却没注意到自己的身影正在变得透明。他才走出市集范围，突然几个僵尸扑上来，他竟然不反抗，任由它们撕咬。片刻后，那村民重新站起来，眼中失去神采，加入了僵尸的行列。
“以魂易物，终为奴役。”李无言喃喃自语。他终于明白黑风村的诅咒是如何延续的——绝望的村民用灵魂换取解脱，最终却沦为鬼市的奴隶，成为僵尸中的一员。
正当他思索之际，市集中心的幽魂商人突然抬头，直直望向他的藏身之处。
“有贵客光临，何不下来一叙？”商人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李无言耳中。
行踪已露，李无言索性纵身跃下，剑尖点地，稳稳落在鬼市中央。周围的幽魂发出阵阵嘶鸣，却不敢靠近他手中青光熠熠的宝剑。
“阁下非本村之人，为何闯入此地？”幽魂商人微微欠身，礼仪周到得令人毛骨悚然。
“为解诅咒而来。”李无言直言不讳，“你便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商人发出低沉的笑声：“我只是个商人，满足人们的愿望而已。是他们自己的贪婪和绝望滋养了这片土地上的诅咒。”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道：“就像三年前那场血婚，也是源于一个愿望。”
“血婚？”李无言想起那个传说——女子婚前夜被杀害，嫁衣染血成诅咒之物。
商人的身影飘忽不定：“啊，那是个悲伤的故事。美丽的绣娘柳如梦与村长之子周文轩定下婚约，却不知那人面兽心的公子早已与县太爷之女私通。为了攀附权贵，周文轩在婚前夜亲手勒死了如梦，还将她的尸体扔进枯井。”
李无言握紧剑柄：“然后呢？”
“如梦的怨气惊动了地府，她以永世不得超生为代价，化作厉鬼复仇。”商人指向村东头一座大宅，“她杀了周文轩和所有帮凶，那夜周家大宅血流成河。她的嫁衣被鲜血浸透，成了诅咒之物。任何穿上它的人都会遭受如梦冤魂的追杀。”
“这与你何干？”
商人露出狡黠的笑容：“因为周文轩在新婚前夜曾来鬼市，用他未来妻子的寿命换取了县太爷的青睐。一切诅咒，皆源于欲望。”
李无言终于将三个传说串联起来：鬼市交易引发血婚诅咒，血婚的怨气又滋养了僵尸夜行。这是一个恶性循环，让黑风村永无宁日。
“如何解除诅咒？”李无言直截了当地问。
商人轻笑：“有两个方法。一是找到那件血嫁衣，摧毁它；二是...”他突然停顿，望向李无言身后，“你似乎有客人来了。”
李无言猛然回头，看见一群行动迅捷的僵尸正冲入市集。为首的那个格外不同——它穿着残破的红衣，移动速度远超同类，腐烂的脸上依稀能看出女性特征。
血嫁衣的僵尸？不可能，传说中穿上嫁衣者会遭冤魂追杀，而非变成僵尸。
除非...
李无言突然明白了什么，但已无暇细想。红衣僵尸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扑来，利爪直取他的咽喉！
李无言举剑格挡，金石交鸣之声震耳欲聋。这僵尸的力量远超他的预料，震得他虎口发麻。更可怕的是，它似乎有智力，懂得闪避和佯攻，完全不像普通僵尸那样盲目攻击。
幽魂商人在一旁观战，声音带着愉悦：“啊，看来‘她’不喜欢有人提及往事。”
李无言与红衣僵尸缠斗，剑光闪烁，却难以击中目标。其他僵尸也围拢过来，让他腹背受敌。情急之下，他从怀中掏出一把符纸，念动真言抛向空中。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破！”
符纸燃起蓝色火焰，形成一道屏障将普通僵尸隔绝在外。但红衣僵尸毫不畏惧，直接冲破火焰，再次扑来。
李无言趁机后跃，突然感到手臂一阵刺痛。先前被咬的伤口正在发黑流脓，一股寒意顺着手臂向上蔓延。
僵尸牙上有毒？不可能，他检查过伤口，明明没有中毒迹象。
除非...咬他的根本不是普通僵尸！
红衣僵尸再次攻来，李无言咬牙迎战。几个回合后，他故意卖个破绽，当僵尸利爪探来时突然变招，剑尖挑向对方胸前衣襟。
撕拉一声，红衣被划开，露出里面的衣物——一件鲜艳的红色嫁衣，虽然陈旧染血，但仍能看出曾经的华美。
李无言心中一震：“你就是柳如梦？”
僵尸动作一滞，空洞的眼眶中似乎闪过一丝痛苦。但它随即发出凄厉的嘶吼，攻势更加疯狂。
李无言终于明白了。柳如梦的冤魂没有安息，也没有简单地化作厉鬼索命，而是附在了自己的尸身上，成为了介于僵尸与厉鬼之间的可怕存在。那件诅咒嫁衣就是她的力量来源。
“我必须摧毁嫁衣！”李无言下定决心，攻势转向对方身上的红衣。
但如梦僵尸极其敏捷，总是能避开对嫁衣的攻击。同时，李无言感到寒意已经蔓延到肩膀，半个身体开始麻木。这样下去必败无疑。
就在危急关头，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鸡鸣。
天快亮了。
幽魂商人叹息一声：“营业时间结束了，各位请回吧。”说完，整个鬼市开始变得透明，幽魂们随之消散。
红衣僵尸发出一声不甘的嘶吼，也转身跃入晨雾中消失不见。其他僵尸则如同失去提线的木偶，纷纷倒地，重归死亡。
李无言单膝跪地，用剑支撑身体。毒素正在蔓延，视野开始模糊。他强撑着从怀中取出解毒丹吞下，但知道这只能暂缓毒性，无法根治。
晨光熹微中，他看见一个身影怯生生地从断墙后探出头来。是个十岁左右的男孩，面黄肌瘦，但眼睛明亮有神。
“你、你是活人吗？”男孩小声问道。
李无言点头：“你来这里做什么？不安全。”
“我住在村里。”男孩指了指不远处一个隐蔽的地窖入口，“我和奶奶一直躲在那里。奶奶病了，我是出来找食物的。”
李无言想起老妪的委托，连忙问：“你认识一个叫小玉的姑娘吗？大约十六七岁。”
男孩眼睛一亮：“小玉姐姐？她以前常照顾我们。但一个月前她说要去鬼市换药治奶奶的病，然后就...”男孩低下头，“晚上我看到她在街上游荡，变成了它们中的一员。”
李无言叹息一声，从行囊中取出一块干粮递给男孩：“带我去见你奶奶，我有药。”
男孩犹豫片刻，还是接过食物，引领李无言走向地窖。
地窖里阴暗潮湿，但收拾得还算整洁。一位老妇人躺在一堆干草上，咳嗽不止。见到李无言，她惊恐地坐起，将男孩护在身后。
“奶奶别怕，他是好人，还有药。”男孩连忙解释。
李无言放下剑，表示无害，从行囊中取出一些药材：“我是受人所托来救小玉的。但首先，我需要了解这个村庄的真相。”
老妇人警惕地打量他许久，才缓缓开口：“你不是第一个来除妖的剑客。上一个在三年前来的，第二天我们发现了他的尸体，穿着...”老妇人声音颤抖，“穿着一件血红色的嫁衣。”
李无言心中一凛：“血嫁衣会出现在被诅咒者面前，诱惑他们穿上，然后柳如梦的冤魂会追杀他们。”
老妇人摇头：“不只是这样。穿上嫁衣的人不会立即死，而是会变成僵尸，特别强大那种，成为如梦的傀儡。”她压低声音，“我们怀疑，那些夜间行动特别快的僵尸，都是曾经试图对抗诅咒却失败的人。”
李无言想起昨晚那个突然加速的僵尸，不由摸了摸自己发黑的手臂：“我被其中一个咬了，中毒已深。”
老妇人示意他靠近，检查伤口后脸色大变：“这是‘血衣毒’，只有摧毁那件嫁衣才能解毒。否则三天后，你将完全变成如梦的傀儡。”
李无言苦笑：“也就是说，我必须在三天内解决这个持续了三年的诅咒？”
老妇人点头：“有一个传说：如梦的尸身被藏在周家大宅的某个地方，嫁衣就穿在她身上。如果能找到它，用纯阳之火焚烧，或许能解除诅咒。”
“周家大宅在哪里？”
“村东头最大的宅子。但那地方邪门得很，进去的人没有一个出来过。”
李无言望向地窖入口，晨光已经洒满大地。白天僵尸不会活动，是他探索周宅的最佳时机。
“给我指路就行。”
老妇人挣扎着起身，从角落翻出一个小布包：“带上这个。里面是如梦生前最喜欢的发簪和定情信物。也许...也许能唤起她的一丝人性。”
李无言接过布包，慎重地放入怀中。随后他服下更强的解毒丹，暂时压制住毒素的蔓延。
按照老妇人的指引，他很快找到了周家大宅。曾经气派的宅院如今破败不堪，门上残留着暗黑色的手印，仿佛有人曾拼命想从里面逃出来。
推开门，一股陈年血臭味扑面而来。大厅里保持着三年前的惨状——桌椅翻倒，餐具碎裂，墙壁上满是喷溅状的血迹。可以想象那夜这里发生了何等惨烈的屠杀。
李无言谨慎地探索每个房间，寻找可能隐藏尸体的地方。大多数房间只有灰尘和血迹，没有任何有价值的发现。
当他推开一扇隐蔽的偏门时，发现了一条通向地下的阶梯。阴冷的风从下方吹来，带着腐肉和花香混合的怪异气味。
阶梯尽头是一间布置诡异的地下室。四壁点着长明灯，中央放着一口打开的棺材，周围撒满已经干枯的花瓣。显然，这里经常有人——或者说有什么东西——来访。
李无言走近棺材，里面空无一物，但衬垫上有人形凹陷，还有一滩黑稠的液体。棺材盖上刻着几行字：
“如梦安息之处 怨念不散，血衣不解 真爱无悔，方可超度”
真爱无悔？李无言想起柳如梦的遭遇，她的未婚夫为前程出卖她，何来真爱？
突然，上方传来脚步声。李无言立即熄灯躲入阴影中。不一会儿，一个身影举着蜡烛走下阶梯，径直来到棺材前。
那是个穿着破烂嫁衣的身影——正是昨夜与他交战的红衣僵尸，柳如梦！
在烛光下，李无言终于看清了她的模样。腐烂的面容依稀可见生前的美丽，空洞的眼眶中却盛满无尽的悲伤。她轻轻抚摸着棺材衬垫，然后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一件新郎礼服的上衣，虽然陈旧但保存完好。
如梦将新郎服放在棺材中，摆成人形躺卧的姿态，自己则在一旁梳理头发，动作轻柔如同待嫁新娘准备梳妆。
李无言屏住呼吸。这一幕诡异却悲凉，显示柳如梦的冤魂仍困在遇害前的那一刻，重复着未完成的新娘梦。
或许...这就是突破口。
李无言从阴影中走出，轻声说道：“柳姑娘，周文轩不值得你如此留恋。”
如梦僵尸猛然转身，发出威胁性的嘶吼，但在看到李无言手中的发簪时停顿了一下。那是老妇人给他的信物。
李无言继续缓缓说道：“他背叛了你，杀害了你。你已报仇雪恨，为何仍不安息？”
如梦僵硬的脸上似乎闪过一丝痛苦。她向前一步，但又停住，低头看着手中的新郎服。
李无言趁机取出另一件信物——一个绣着鸳鸯的香囊：“这是你为周文轩绣的定情信物吧？他根本不配拥有它。”
如梦伸出腐烂的手，似乎想触摸香囊。李无言将它放在地上，后退几步。
僵尸拾起香囊，贴在脸上，发出呜咽般的声音。空洞的眼眶中竟流下黑色的泪滴。
“安息吧，柳姑娘。”李无言柔声道，“让所有的痛苦随着嫁衣一起消失。”
就在这时，如梦突然暴起，将香囊撕得粉碎，发出愤怒的咆哮！她眼中的悲伤被纯粹的仇恨取代，利爪直取李无言的心脏！
李无言急忙闪避，但地下空间狭窄，手臂仍被划出深深的血痕。他意识到柳如梦的怨念太深，已无法用温情化解。
双方在地下室展开激战。李无言因中毒而动作迟缓，渐渐处于下风。在一次交锋中，他被如梦击飞，撞在墙上，吐出一口黑血。
如梦逼近，举起利爪给予最后一击。就在这时，李无言怀中的布包破裂，里面的东西洒落一地——除了发簪和信物，还有老妇人偷偷放进去的一张小画像。
画像上是一个年轻女子与一个老妇人的合影，女子笑容灿烂，眼中充满对未来的期待。
如梦看到画像，动作再次停滞。她拾起画像，久久凝视，黑色泪滴又一次落下。
李无言抓住机会，喘息着说：“那是小玉和她的奶奶。小玉为了救奶奶去了鬼市，现在成了僵尸中的一员。就像你一样，她也是被欺骗和背叛的受害者。”
如梦发出痛苦的呻吟，抱着头跪在地上。她身上那件血嫁衣开始渗出新鲜的血液，仿佛在回应她内心的挣扎。
“还有很多无辜者因诅咒受苦。”李无言继续道，“结束这一切吧，柳姑娘。你不是凶手，是受害者。安息吧。”
如梦抬起头，眼中的仇恨逐渐消退。她指了指李无言中毒的手臂，然后指向自己身上的嫁衣，做出撕裂的动作。
“你要我摧毁嫁衣？”李无言问。
如梦点头，又摇头。她指向棺材，又指向自己的心口，最后指向李无言。
李不明所以。如梦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她示意李无言退后，自己则站在地下室中央。她开始撕扯身上的嫁衣，但仿佛有无形的力量在阻止她，每撕一下就有更多鲜血渗出。
李无言突然明白了：嫁衣已与如梦的灵魂绑定，只有外部力量才能摧毁它。
他举起剑：“柳姑娘，得罪了！”
剑光闪动，精准地划开嫁衣的接缝，却不伤及如梦的身体。嫁衣仿佛有生命般挣扎，渗出更多血液，但李无言的宝剑克制着它的邪力。
最终，嫁衣从如梦身上脱落，掉在地上，仍在不停蠕动，像一条被斩下的毒蛇。
如梦的尸身顿时失去支撑，软倒在地。但她的脸上浮现出安详的表情，嘴唇微动，无声地说出“谢谢”二字，随后化作飞灰，消散在空中。
只有那件血嫁衣仍在地上扭动，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李无言取出最后一张符纸，念动真言：“天地自然，秽气分散，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疾！”
符纸落在嫁衣上，燃起纯阳之火。嫁衣在火焰中疯狂扭动，发出刺耳的尖叫，最后化为灰烬。
就在嫁衣被毁的瞬间，李无言感到手臂一阵灼热，黑血从伤口喷出，随后流出的血液恢复了鲜红。毒素解除了！
同时，他听到外面传来阵阵倒地声——那是村中僵尸们终于获得解脱的声音。
走出周宅，阳光明媚地洒在黑风村街道上。无数尸体安静地躺在地上，脸上带着安详的表情。诅咒终于解除了。
李无言回到地窖，告诉老妇人和男孩这个好消息。老妇人泣不成声，为孙女和其他村民终于安息而感动。
“剑客大人，小玉她...”老妇人怯生生地问。
李无言微笑：“所有亡灵都已超度，包括小玉。她会在来世有个更好的命运。”
离开黑风村时，李无言回头望了一眼。这个被诅咒三年的村庄终于重见天日，虽然已无人烟，但至少不再有夜行的僵尸和鬼市交易。
当他策马远离时，没注意到村口阴影处站着一个身影——那个幽魂商人。商人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手中把玩着一个琉璃瓶，里面装着一团微光。
“诅咒解除，债务却未清偿。”商人轻声自语，“下一个绝望之人会在何处出现呢？我很期待。”
他身影逐渐消散，只有低语随风飘散：
“鬼市永存，只因人心贪念不绝...”
李无言忽然感到一阵寒意，回头望去却只见空旷的村口。他摇摇头，继续策马前行。
前方还有无数需要帮助的人，还有无数待斩的妖魔。这就是剑客的宿命。
血月诅咒已除，但世间的黑暗从未真正消失。它们只是等待下一个夜晚，下一个猎物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