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宇那句“你不爱喝酸的”像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客厅里激起的涟漪还没散去,又被他自己投下的第二颗石子砸得浪花四溅。
胡一菲举着草莓的手停在半空,草莓蒂上的水珠顺着指尖滴落在地板上,她张了张嘴,原本到了嘴边的调侃突然卡壳——她认识天宇这么久,从没见他对谁如此上心过,连张伟上次误把柠檬汁当橙汁给他倒了半杯,他都只是皱着眉喝完,半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张伟嘴里的虾壳“啪嗒”掉回盘子里,他用胳膊肘狠狠撞了下旁边的展博,挤眉弄眼地示意他看天宇,嘴唇无声地动着:“看到没看到没?”展博连连点头,手里的小苏打袋子都被捏变了形,眼睛瞪得像要从镜片后面蹦出来。
咖喱酱更是僵在原地,手里的荔枝汽水瓶捏得咯吱响,汽水的气泡顺着瓶口往外冒,沾湿了她的手指。她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聚光灯似的打在自己和天宇身上,脸颊烫得能煎鸡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天宇不仅记得她不爱喝酸的,还特意给她换了甜的荔枝汽水,这事怎么想都透着股说不出的亲昵。
最安静的是角落里的陆展博,他推了推眼镜,突然拿出手机快速按了几下,屏幕上跳出一行字:“根据人体微表情分析,天宇的耳尖泛红程度达到80%,咖喱酱的心率超过每分钟120次,符合‘双向暗恋初期信号’特征。”他把手机悄悄怼到胡一菲面前,换来对方一个“你闭嘴”的眼神。
天宇自己也没料到那句话会引起这么大动静。他原本只是下意识想提醒咖喱酱别勉强自己喝酸的,话出口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在这群人精面前,这种程度的“记住”早已超出了普通朋友的界限。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像擂鼓似的敲打着耳膜,刚才揉桌布时沾的白醋水顺着指尖滴落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倒像是他此刻慌乱的心情。
“咳。”胡一菲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她清了清嗓子,故意板起脸,“某些人啊,平时装得跟块捂不热的石头似的,背地里观察得挺仔细啊?连人家爱喝什么味的汽水都门儿清。”
这话像是拉开了闸门,张伟立刻接茬:“就是!上次咖喱酱说想尝尝城西那家老字号的双皮奶,第二天谁就默默买了两盒回来着?我可都看见了,天宇你别想抵赖!”
“还有上次运动会,咖喱酱跑八百米摔了一跤,是谁背着她去的医务室?嘴上说‘顺路’,结果绕了三栋楼的路!”展博也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扒出更多“证据”。
咖喱酱的脸越来越红,她偷偷抬眼看向天宇,发现他正低头盯着盆里的桌布,耳朵红得快要滴血,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湿漉漉的布料。阳光透过纱窗落在他的发梢,镀上一层柔软的金边,竟显得有几分腼腆。
“你们……你们别瞎说!”天宇终于抬头反驳,声音却没什么底气,“我就是……顺手而已。”
“顺手能顺到连人家不爱喝酸的都记着?”胡一菲挑眉,步步紧逼,“我看是‘上心’吧?”
“上心”两个字被她咬得格外重,咖喱酱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手里的汽水瓶差点脱手。她看到天宇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把桌布从盆里捞出来,拧干水分的动作都带着点慌乱:“桌布差不多了,我去晾起来。”
说着他就抱着桌布往阳台走,步伐快得像在逃。
张伟立刻喊道:“哎!跑什么啊?心虚了?”
胡一菲笑着摇头,冲咖喱酱挤了挤眼:“看来啊,有些人的心思,可比这桌布上的渍痕明显多了。”
咖喱酱看着天宇略显仓促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里还在冒气泡的荔枝汽水,突然觉得这甜味里,好像多了点别的什么滋味,比汽水的气泡更让人心里发颤。阳台上传来晾衣绳晃动的声音,她悄悄跟了过去,看到天宇正踮着脚挂桌布,侧脸在风里显得格外柔和。
“天宇。”她轻轻喊了一声。
天宇回头,阳光刚好落在他眼里,亮得像落了星子。
“谢……谢谢。”咖喱酱的声音细若蚊吟,却清晰地传到了天宇耳中。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是那种很轻很软的笑,像春风拂过湖面:“不客气。”
远处客厅里的喧闹声隐约传来,阳台的风带着洗衣液的清香,桌布在风中轻轻飘荡,留下的水渍渐渐被晒干,而有些东西,却在心里悄悄发了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