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从掌心往下滴,砸在祭坛裂缝边缘,发出轻微的“滋”声。那光像是活的一样,顺着我的血往断剑上爬。
我咬牙把剑插进石缝,整条手臂都在抖。刚才神降用得太狠,现在连站都快站不稳。阿骨打靠在墙边喘气,脸色发青,连尾巴都蜷缩成一团。
“昭哥……那光不对劲……”他声音发颤,“我感觉不到妖力了。”
我没回他,闭上眼,脑子里全是刚才那一闪而过的画面——天裂、火雨、大地翻转,还有无数人在尖叫。不是幻觉,是记忆。
但不是我的记忆。
也不是魔尊的记忆。
系统一直没响,断剑却震得越来越厉害,像是要炸开。我猛地睁开眼,把左手也按上去,两道伤口同时撕裂,血糊满了剑身。
嗡——
一道低鸣从地底传来,比心跳还沉。
眼前突然黑了一下,等视线恢复时,我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荒原上。没有山,没有天,只有九根巨柱围成一圈,中央是一座下沉的祭坛。一个人影背对着我,穿着和我现在一模一样的破旧青袍。
他抬起手,指尖划过虚空,一道锁链凭空出现,缠住远处翻滚的黑雾。
然后他转身。
那是我。
脸是我,眼睛却不是。那双眼里没有情绪,只有规则,像两块冻结的湖面。
【警告!检测到‘真言回响’!你不是容器……你是封印本身。】
系统弹幕终于跳出来了,一行红字闪得飞快。
我愣了几秒,忽然笑了一声。
原来如此。
他们说我是魔尊转世,是被封印的邪神,要等我觉醒才能打开大门。可没人告诉我,真正被封印的是门外面的东西。
而我,从来就不是里面那个。
我是锁。
“所以萧景珩盯我,谢无赦想逼我发疯,陆九渊要夺舍……”我喃喃道,“因为他们都知道,只要我把这道锁解开,他们就能放那个东西出来?”
【逻辑通了!疯批值开始回升!】
我睁开眼,跪在地上干呕了一口。脑袋像被人拿锤子砸过,耳朵里嗡嗡作响。但思路清楚了。
我不是什么魔尊。
我是自愿把自己切成碎片,散落在轮回里的守门人。每一代转生,都会有一部分记忆藏在断剑里,等着某个时刻被唤醒。
而现在,钥匙动了。
祭坛上的石板彻底碎了,黑光冲上天花板,撞出一声闷响。整个空间开始晃动,石柱一根接一根崩塌。空气中浮现出密密麻麻的人脸,嘴巴一张一合,重复着同一句话:“吾已归来,世界当焚。”
阿骨打抱着头蹲下,“昭哥……它们在叫……全都在叫……”
我一把将他拽起来,按住他肩膀:“听着,别看那些脸,闭眼也行,但你必须跟我走。你现在倒下,咱们俩都得死在这儿。”
他点头,牙齿咬出血丝。
我没时间管他伤得多重。抬头看去,祭坛中央的裂缝已经扩大到一人宽,里面不再是光,而是某种粘稠的黑色液体,正缓缓往外溢。
不能再拖了。
我抽出断剑,在自己手腕上又划了一道,血顺着剑尖滴落,在空中画了个反写的符。
这是我刚从记忆里扒出来的止渊咒,不是攻击,是拖延。能让邪气扩散慢三息。
剑尖落下最后一笔时,青色火焰突然燃起,形成一个半圆的屏障,把黑光挡在外面。
“走!”我拉着阿骨打就往回冲。
身后轰隆一声,大厅塌了大半。我们刚跑出通道口,一股力量从背后推来,直接把我们甩了出去。
摔在地上时,我听见骨头咔的一声,估计肋骨断了。阿骨打趴在我旁边,咳出一口黑血。
我勉强抬头。
原本藏在山腹里的祭坛遗址完全暴露出来,地面裂开一个巨大的环形坑,中间就是那座祭坛。天空被撕开一道口子,红得像烧透的铁皮,云层翻滚着往中心卷。
“那不是雷云……”阿骨打趴着说,“那是……呼吸。”
我没吭声。
我知道那是啥。
门开了条缝。
里面的家伙,正在吸气。
我靠着一块倒下的石碑坐下,喘得像条快死的狗。疯批值还在涨,但很慢。系统安静下来,只偶尔蹦出几个字:【宿主状态:重伤】【建议:撤离】
“撤离个屁。”我抹了把脸,“这地方要是炸了,帝都明天就得改名叫火葬场。”
阿骨打挣扎着翻身,趴到我身边:“昭哥……你说咱们还能回去吗?”
“回去?”我冷笑,“当然得回。不回去怎么告诉他们,他们供着的神仙,其实是群等着开门的疯子?”
他咧嘴笑了下,结果牵动伤口,疼得直抽气。
我看着他这傻样,心里有点发堵。
这家伙明明可以跑的。从第一次见面起我就没给过他好脸色,骂他蠢,笑他笨,连茶话会都说是“废物收容所”。但他还是跟来了,一次都没退。
“喂。”我伸手拍他脑袋,“你后悔吗?”
他摇头:“昭哥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你要拆房子,我给你递砖。”
我哼了一声,没说话。
低头看手。
还在流血。
断剑横放在腿上,锈迹斑斑,像个废铁。可它刚才挡住了邪气,刚才让我看到了真相。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如果我是锁,那谁是钥匙?
我问出口的瞬间,断剑轻轻震了一下。
脑海里响起一句话,陌生得不像人声:
“钥匙,是你不愿成神的决心。”
我怔住。
然后笑了。
笑得停不下来。
好啊。你们以为我会贪恋力量,会渴望觉醒,会想要统治?
可老子最讨厌的就是当神。
当神就得讲规矩,就得装慈悲,就得听一堆废话。我宁愿是个疯子,满嘴胡话,到处找茬,专治各种不服。
“那就继续装吧。”我撑着地面站起来,顺手把阿骨打拽起来,“反正我也装了五年了,再装一次又能怎么样?”
他扶着我胳膊,腿直打晃:“接下来……去哪儿?”
“回帝都。”我说,“去找那些自以为能掌控一切的蠢货,挨个敲他们脑壳,问问他们知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我们一步步往外走。
风沙越来越大,吹得睁不开眼。身后那道天裂越来越宽,隐约能看到里面有东西在动,像手指,又像触须。
走到半路,阿骨打突然停下。
“昭哥……我的妖力……好像彻底没了。”
我看他一眼。他的虎牙还在,但眼神黯了,连尾巴都垂着。
“没了就没了吧。”我说,“反正你本来就不靠这个活着。”
他抬头看我。
我拍拍他肩:“你靠的是脑子一根筋,和对我无条件的信任。这两样没丢就行。”
他咧嘴笑了。
我们继续往前走。
天快黑的时候,终于爬上了最后一道坡。远处能看到帝都的城墙轮廓,灯火稀疏。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最后一眼。
那片废墟上空,红云已经覆盖了小半个天空。
“你说……他们什么时候会发现不对?”阿骨打问我。
我没回答。
因为就在这一刻,断剑突然发出一声轻响。
像是什么东西,彻底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