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的时候,地宫的震动已经停了。
头顶那道裂开的穹顶还冒着微光,像是被谁用烧红的刀划过天幕。脚下的封印阵彻底熄了火,三重锁链全断,只剩一圈焦黑的刻痕围着我打转。断剑在腰间轻轻颤了一下,然后就安静了,好像终于认了主。
我没急着动。
站了大概半盏茶的功夫,直到听见外面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慌里慌张的,踩得石阶咚咚响。
“昭哥!昭哥你可算出来了!”阿骨打一头撞进地宫口,怀里抱着个金灿灿的东西,跑得鼻涕都快甩出来了,“陛下刚颁的圣院勋章!说要封你当护国大元帅!还说……还说全城给你立像!”
他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脸涨成猪肝色,把那枚勋章举过头顶,像献贡品似的。
我没接。
只是慢慢抬脚,一步跨出封印阵。青袍下摆扫过焦土,没沾灰,也没起尘。整个人轻得像是浮着走的。
阿骨打愣在原地:“昭哥?你不高兴啊?这可是……”
“这玩意儿,”我伸手接过勋章,低头看了眼,上面刻着“镇世之光”四个字,金粉闪得人眼疼,“谁爱当谁当。”
话音没落,我手腕一抖,反手就把勋章扔进了外头围观的人堆里。
人群炸了锅。
有人尖叫,有人抢夺,还有老头骂街:“败家玩意儿!这是能随便丢的吗!”
我充耳不闻,径直往城楼走。
一路上没人敢拦。士兵列队让道,文官低头退避,连平日最爱端架子的礼部尚书都缩在墙角,手里的拂尘抖得跟筛糠似的。
帝都城楼早被人清空了。
新铸的魔尊像就立在正中央,通体黑铁,高约三丈,脸上没刻五官,只有一道斜贯而下的裂痕,像笑,也像哭。底座上写着一行小字:“乱世终结者,新纪启明人。”
挺会捧的。
我走到像前站定,仰头看了几秒,忽然笑了。
“谁让你们立这个的?”我问。
身后没人答话。
只有风卷着碎纸片打转,啪地贴在雕像脚边。
我懒得再问,抬脚踏上城楼最高处的台阶。每一步落下,四周空气就像凝固了一截。底下百姓跪了一片,也有不少人站着不动,眼神复杂地盯着我看。
“他真是魔尊转世?”
“看着也不像啊,瘦了吧唧的……”
“嘘!小点声!刚才勋章飞过来砸中王员外脑袋,到现在还晕着呢!”
窃窃私语传上来,我不恼也不怒。
只是缓缓抬起手,搭在腰间的断剑上。
指尖刚触到剑柄,胸口那道魔纹突然发烫,像是回应什么。与此同时,双眼里原本左金右红的异瞳,竟一点点褪去血色,最终变成纯粹的金色,像两枚熔化的铜钱嵌在眼眶里。
阳光正好照上来。
整座帝都都被镀了层金边。
我开口,声音不大,却压过了所有喧哗:“怕什么?我又不是没疯过。”
底下瞬间静了。
有人咽口水的声音都听得见。
我勾了下嘴角:“你们以为我现在清醒?错了。我只是疯得更明白了。”
人群开始后退。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本能地觉得——这人接下来要说的话,不该被凡人听见。
“以前我装废物,是为了活命。”我拍了拍断剑,“现在我不装了,是因为没必要。”
“那些想拿爵位笼络我的——”我扫了眼皇宫方向,“省省吧,虚名我送人了。”
“那些觉得我该感恩戴德的——”我冷笑,“你们配让我谢?”
“至于那些还在暗处爬的虫子……”我顿了顿,目光忽然转向东边废墟,“我知道你在听。”
话音刚落,远处一堆残垣断壁猛地炸开一道黑气。
紧接着,一个沙哑到不像人声的声音撕破长空:“楚昭——你会后悔的!”
是陆九渊。
他的声音像是从地底爬出来的,带着腐烂的气息,每一个字都像钉子往人脑子里敲。
我没回头。
只是轻轻用拇指推了一下断剑,让它露出一寸不到的刃。
铮——
一声轻鸣荡开。
像是回应,又像是警告。
“老头。”我语气平淡得像在聊天气,“你说这话的时候,怎么不说说你自己?当年你布那么多局,不就是等着今天?”
风忽然停了。
连城楼下翻飞的旌旗都僵在半空。
“你以为我还是那个任你摆弄的容器?”我转了半圈,面朝废墟,“可现在——”
我抬起手指,指向自己眼睛。
“执笔的人换了个。”
废墟那边沉默了几息。
然后,一声低吼传来,混着不甘和某种近乎崩溃的颤抖:“你不该活着……你不该觉醒……”
我没再说话。
只是将手收回,轻轻按回断剑上。
阳光落在肩头,暖得不像话。
底下百姓依旧跪着,也有几个胆大的抬起头,偷偷看我。阿骨打不知什么时候蹭到了角落,抱着那枚被人扔来扔去的勋章,傻乎乎地咧嘴笑,一边啃鸡腿一边嘟囔:“昭哥说得对,天塌了也是对的……这勋章咱带回去给小花当狗圈正好。”
我没理他。
目光越过人群,落在帝都最深处的一条窄巷。
那里有扇破旧的木门,门缝里透出一丝极淡的腥气。
妖味。
很淡,但逃不过我的感知。
应该是某个漏网的小妖,在贫民窟藏身。
我眯了下眼。
还没来得及动作,耳边忽然响起熟悉的弹幕式提示:
【检测到潜在威胁】
【建议立即处理】
【疯批值+50,当前总额:9850】
【温馨提示:装疯可以,别真忘了收尾】
我扯了下嘴角。
“闭嘴,我知道。”
然后对着那扇门的方向,轻轻抬起了右手。
五指张开,掌心向下。
像是在等什么落下。
又像是在示意——
别急。
好戏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