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一年初秋
杭州尼山书院的青石板路被晨露打湿,门口的两株古樟枝繁叶茂,不时有学子三三两两结伴而来。
一辆青布马车缓缓停在山门外,谢璃身着月白锦袍,束着男子发髻,从马车上走下来。她身姿挺拔,眉眼清俊,只是腰间那块刻着“谢”字的玉佩,在一众学子中显得格外惹眼。
“这位公子,请留步。”守门的老门童上前拦住她,目光在她身上打量着,“书院规矩,入学者需出示身份证明,还要登记在册。”
谢璃早有准备,从袖袋里掏出一封书信——这是谢道韫托人写给山长的引荐信,又指了指腰间的玉佩:“我乃陈郡谢氏子弟,这是家叔谢安的玉佩。”
门童见是陈郡谢氏的子弟又是丞相谢安的侄子,脸色立刻恭敬起来。
谢璃站在原地,正打量着书院的匾额,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她下意识地回头,只见一匹骏马疾驰而来,马上的少年身着玄色劲装,身姿挺拔,面容俊朗,只是眉宇间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意。
少年勒住缰绳,目光扫过谢璃,当看到她腰间的玉佩时,眼神微微一顿,随即翻身下马,走到她面前,目光落在她腰间的玉佩上时,微微一怔,随即又扫过她的脸,眉头微蹙,这张脸有些眼熟,尤其是那双眼睛,骄傲又明亮,像极了小时候在扬州后花园遇到的那个小女孩。可眼前的人明明是男子装扮,他摇了摇头,只当是错觉。
马文才:“你是何人?”
谢璃:“陈郡谢氏,谢璃。阁下是?”
“马文才。”
谢璃对马文才打了一个招呼,便带着青柠走进了书院。
穿过庭院,来到山长夫人的住处。山长夫人见了谢安的玉佩,十分热情,笑着说:“谢公子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刚好马公子也刚来,你们二人就住一间吧,也好有个照应。”
谢璃一愣,没想到竟要和马文才同房。她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马文才,见他脸色阴沉,显然也很不情愿。
马文才:“山长夫人,我习惯独住。”
“哎呀,马公子,实在是没办法了。”山长夫人一脸为难,“书院里都是如此,一间房两人住。”
谢璃:“既然山长夫人安排了,我没意见。只是不知马公子,敢不敢与我同住?”
马文才:“有何不敢?只是别拖我后腿。”
谢璃“哼!”
山长夫人:“这就好!谢公子,马公子,我让人带你们去宿舍。”
引路的仆役领着谢璃和马文才穿过回廊,来到一处院落。院中栽着几株翠竹,墙角爬着藤蔓,倒也算清雅。推开宿舍门,屋内陈设简单——一张书案、两把椅子,还有靠窗放着的一张宽大床榻,除此之外,再无他物,里面的景象却让谢璃皱了眉——房间不算小,却只有一张宽大的床榻,一张书桌和两把椅子。
“公子……”青柠在一旁小声嘀咕,“这可怎么住啊?”
马文才也没料到会是这样,脸色更差了,径直走到书桌前坐下,拿出书本翻看,摆明了不想理会谢璃。
谢璃环顾四周,目光落在那张床榻上,忽然心生一计。她走到床边,从行李里拿出一条长长的丝带,在床榻中间比划了一下,然后将丝带系在床的两端,正好把床分成了两半。
“喂,马文才,”她朝着书桌方向喊了一声,“这床榻一分为二,我睡这边,你睡那边,中间这条线就是‘楚河汉界’,谁也不许过界。”
马文才:“谢公子倒是会想办法。只是我劝你,夜里老实些,别滚到我这边来。”
“彼此彼此。”谢璃不甘示弱地回怼,“马公子最好也管好自己,要是敢越界,休怪我不客气。”
说着,她从行李中拿出自己的被褥,铺在床榻的右侧,又让青柠把带来的书籍、笔墨一一摆放在书案的一角,特意与马文才的东西隔得远远的。
青柠铺好床,凑到谢璃耳边低声说:“公子,这样真的行吗?万一……”
“放心吧。”谢璃拍了拍她的手,压低声音道,“我自有分寸。你先回去整理好自己的行李,别在马文才的书童马统手里吃亏。”
青柠转身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谢璃和马文才两人,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谢璃走到书案前,拿起一本书翻看,假装无视身边的人。马文才则走到窗边,望着院中的翠竹,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谢璃实在受不了这压抑的气氛,放下书道:“马公子,既然同住一间屋,我有几句话要说。”
马文才回头看她:“你说。”
“第一,不许随便动我的东西;第二,每日练功回来,必须先洗漱,我不喜欢身上有汗味的人;第三,晚上不许打鼾,不许说梦话,更不许……越界。”谢璃一条条列着规矩,语气霸道。
马文才:“谢公子倒是讲究。我也有一条规矩——少管我的事。”
说完,他不再理会谢璃,拿起自己的剑,转身走出了房门。
谢璃看着他的背影,气得咬牙:“这人怎么这么讨厌!”
她走到床榻边,盯着中间那条“楚河汉界”,心中暗暗发誓:就算同住一间屋,她也绝不会让马文才占半分便宜!
而此时的马文才,站在院中的翠竹下,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谢璃的样子,那双骄傲的眼睛,说话时微微上扬的嘴角,还有……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清雅香味。他甩了甩头,试图把这些念头驱散,却怎么也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