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皇后的废后诏书拟好时,长秋宫的梨花正落了满阶。她坐在梳妆台前,亲手卸下头上的凤钗,插回锦盒的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镜中的女子已不复往日端庄,鬓边的白发在烛火下格外清晰,身后的太子文子昆跪伏在地,肩膀抖得如同风中枯叶。
“母后,儿臣错了,儿臣不该……”
“昆儿,”宣皇后打断他,“不是你错了,是母后错了。”她转过身,伸手抚过儿子的发顶,眼底满是疼惜,“你生来仁厚,本就该做个闲散王爷,守着一方封地安稳一生,是母后和宣氏一族把你推到了不属于你的位置上。”
“明日起,你就去东海吧。”宣皇后将一枚平安扣塞进文子昆手中,“那里有你父皇为你准备的封地,远离京城的纷争,好好过日子。”
文子昆攥着那枚冰凉的平安扣,泪水决堤。他知道,母后这是在为他铺路,用自己的后位和他的储位,换他以后一条安稳的生路。
同一夜,越妃的宫殿里烛火通明。文帝坐在她对面,看着眼前这个陪伴自己多年的女子,“阿姮,皇后自请废后,还举荐你为后,你怎么看?”
越妃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陛下,妾不在乎后位,只在乎天下的安稳,在乎你和孩子们的安危。”
文帝看着她眼中的坚定,忽然想起当年越妃随他征战沙场时的模样,那时的她,也是这般果敢无畏。他点了点头“好,朕就依你。明日起,你便是我的皇后,文子端为太子。”
而此时的凌府,霍无伤正站在窗前,手中拿着那块染血的海棠丝帕。丝帕上的海棠早已被鲜血浸透,却依旧能看出文子虞绣时的用心。梁邱飞站在身后,低声道:“少主公,明日陛下就会下旨,封三皇子为太子,越妃为后。您真的要自请去西北驻边七年吗?”
霍无伤转过身,眼底的猩红早已褪去,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与决绝:“七年,足够让朝堂稳定,足够让栩栩忘记过去,也足够让我沉淀下来,做回真正的霍不疑。”他将丝帕贴身收好,声音轻得像一阵风,“替我给栩栩送封信,告诉她,我在西北等她,等她愿意原谅我的那一天。”
梁邱飞看着自家少主公落寞的背影,终究还是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第二日,圣旨传遍京城。宣皇后废后,幽禁长秋宫;太子文子昆被贬为东海王,即日启程前往封地;越妃册封为后,三皇子文子端为太子;霍无伤自请贬职,前往西北驻边七年,赐名霍不疑。
消息传到郡主府时,文子虞正坐在镜前,袁慎为她戴上那支白玉兰簪。
“霍不疑要去西北了。他托人给你送了信,希望见你最后一面。”
文子虞的手猛地一顿,指尖的丝线缠绕在一起。她想起那个深夜,霍不疑猩红的眼,想起他说“你是我的救赎”,想起他纵身跃下悬崖时的决绝。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却被她强行憋了回去。
“不见。”她转过身,看着袁慎,“我很快就要成为袁家妇,该避嫌。替我告诉他,山高路远,望自珍重。”
“好,我替你去送他。你放心,我会护着你,不让任何人再伤害你。”
霍不疑离开京城的那天,天空飘着细雨。他骑着马,站在城门口,目光一直望着郡主府的方向。梁邱飞拿着茯苓送来的信,递到他手中:“少主公,郡主让茯苓送来的,她说她不会来了,还说她很快就要成为袁家妇,需避嫌。”
霍不疑打开信,纸上只有寥寥数语:“山高路远,望自珍重。”他看着那熟悉的字迹,他勒转马头,朝着西北的方向,策马而去。风卷着他的披风,像一只展翅的雄鹰,消失在茫茫雨雾中。
城楼上,袁慎站在那里,看着霍不疑远去的背影,手中拿着文子虞托他转交的平安扣。那是文子虞连夜绣好的,平安扣上绣着一朵海棠,与霍不疑贴身的丝帕上的海棠一模一样。
“霍不疑,”袁慎轻声道,“七年之后,我会带着栩栩来西北找你。希望那时,你能给她一个安稳的未来。”
而此时的东宫,文子端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细雨。越后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子端,你现在是太子了,要学会承担起责任。”
文子端转过身,看着越后:“母后,我知道。我不会像二哥那样,我会好好辅佐父皇,守护好这江山,守护好栩栩,守护好所有我在乎的人。”
越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她知道,文子端一定能成为一个好太子,一个好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