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萧怜儿猛地惊醒,窗外已泛起微光。她躺在冰冷的龙床上,身上盖着绣着龙纹的锦被,而沈琅早已不在殿中。昨夜的记忆断断续续,她只记得自己被灌了酒,后来便失去了意识,万幸的是,身上的衣物还算完整——想来是沈琅顾及她不愿,所以并未强行逼迫。
可即便如此,萧怜儿心中依旧满是屈辱。她坐起身,看着镜中面色苍白、眼底带着血丝的自己,泪水又忍不住滑落。她知道,从踏入乾清宫的那一刻起,她就再也回不去了。
就在这时,殿门被轻轻推开,宫女端着洗漱用品走进来,见她醒了,连忙躬身道:“娘娘醒了?陛下今早特意吩咐,让奴婢们好生伺候您,还说等您梳洗完毕,便去乾清宫伴驾。”
“知道了,伺候我梳洗吧。”
萧怜儿坐在镜前,任由宫女为她梳理长发。铜镜里映出的容颜苍白憔悴,眼底的红血丝藏不住昨夜的屈辱与慌乱。宫女将一支赤金嵌珠钗簪在她发间,轻声道:“娘娘戴这支钗子好看,衬得肤色愈发白皙。”
她却只觉得那金钗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抬手想取下,指尖刚触到钗身,又猛地收回——如今她是宸妃,一言一行都要符合身份,哪还能像从前那样随性。
梳洗完毕,萧怜儿被引着去御书房。路过回廊时,恰见谢危从对面走来,他身着月白色常服,手中捧着一卷书,步伐沉稳,可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却没有了往日的温和,只剩下冰冷的疏离。
两人目光相撞,萧怜儿心头一紧,脚步顿住,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谢危微微躬身,声音平淡无波:“臣谢危,见过宸妃娘娘。”
这声“宸妃娘娘”,像一把利刃,狠狠扎在萧怜儿心上。她看着他眼底的陌生,鼻尖一酸,泪水险些落下,却只能强忍着,微微颔首:“谢少师免礼。”
不过寥寥数语,两人便擦肩而过。萧怜儿忍不住回头,看着谢危挺拔的背影渐渐远去,从她被册封为宸妃的那一刻起,他们之间,就隔着一道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
到了乾清宫,沈琅正坐在案前批阅奏折,见她进来,笑着招手:“怜儿来了?快过来,朕刚批完奏折,正想和你说说话。”
萧怜儿依言上前,却刻意与他保持着距离,轻声道:“陛下日理万机,臣妾不敢打扰。”
沈琅察觉到她的疏离,放下朱笔,起身走到她身边,伸手想揽她的肩,却被她悄悄避开。他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语气却依旧温和:“昨夜是朕唐突了,你若还在生气,朕给你赔不是。”
“臣妾不敢。”萧怜儿垂着头,声音细若蚊蚋,“陛下是君,臣妾是妃,本就该听陛下的。”
这话带着明显的敷衍,沈琅心中虽有不快,却也没再多说,只指了指案上的点心:“这是御膳房刚做的杏仁糕,你尝尝,和你从前吃的是不是一样。”
萧怜儿拿起一块,放在唇边轻轻咬了一口,却觉得味同嚼蜡,从前姜雪蕙给她的杏仁糕是暖的,带着姐妹间的关切;可如今这御膳房做的,再精致也少了那份温度。
正吃着,内侍突然进来禀报:“陛下,长公主求见。”
沈琅点头:“让她进来。”
不多时,沈芷衣走进御书房,见萧怜儿也在,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却还是躬身行礼:“见过皇兄,见过宸妃娘娘。”
“皇妹不必多礼。”沈琅笑着起身,“皇妹今日来,可是有要事?”
“是有件事想求陛下。”沈芷衣看向萧怜儿,犹豫了片刻,才道,“芷衣听闻皇兄册封怜儿为宸妃,心中替她高兴。只是……芷衣想请皇兄恩准,让宸妃偶尔回奉宸殿,跟姐妹们一起听课。”
沈琅却皱了皱眉,语气带着几分不悦:“皇妹,怜儿如今是宸妃,身份不同了,哪能再像从前那样去跟伴读们听课?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朕的妃嫔?”
“皇兄,芷衣不是这个意思。”沈芷衣连忙解释,“只是宸妃才情出众,况且……”她看了萧怜儿一眼,“偶尔让她出去走走,总比闷在宫里好。”
沈琅沉默片刻,见萧怜儿眼底满是期待,终究还是松了口:“也罢,便依皇妹所言。不过,只能每月初一、十五去,且要有人跟着,莫要出什么差错。”
“谢陛下!”萧怜儿连忙屈膝行礼,眼中终于有了一丝光亮。
从御书房出来,沈芷衣拉着萧怜儿的手,轻声道:“我知道你不愿做宸妃,可事已至此,只能先忍一忍。往后每月回奉宸殿,若是遇到难处,便找我。”
“多谢长公主。”
“咱们之间,不必说这些。”沈芷衣拍了拍她的手,“对了,昨日我去文昭阁找谢大人,见他案上放着你从前写的《春日赋》,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批注,想来他对你……”
话未说完,远处传来宫人的脚步声,沈芷衣连忙住口,只道:“你多保重,我先回去了。”
看着沈芷衣离去的背影,萧怜儿心中泛起涟漪——谢危还留着她的文稿?可他今日的疏离,又是什么意思?
初一那日,萧怜儿换上素雅些的宫装,避开随行宫女的搀扶,快步走向奉宸殿。殿外的玉兰花依旧开得繁盛,一如她初来之时,可脚下的青砖路,却仿佛比从前长了许多。
刚到殿门,就见姜雪蕙迎了上来,眼中满是欢喜,却又碍于她的身份,只敢轻声唤:“宸妃娘娘。”
萧怜儿握住她的手:“雪蕙,不必多礼,还是像从前那样叫我就好。”
姜雪蕙却轻轻摇头,将手抽回,往后退了半步:“娘娘如今身份不同,规矩不能乱。”
这话让萧怜儿心头一凉,她看着姜雪蕙眼中的拘谨,才明白沈琅那句“身份不同”并非虚言——这宸妃的头衔,早已将她和从前的伙伴隔离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