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当晚,长乐宫灯火通明,殿内丝竹悦耳,殿外月光皎洁。伴读们随沈芷衣入殿,按位次坐下,萧怜儿恰好坐在离谢危不远的位置。她抬眼望去,见他正与身旁的太傅低声交谈,侧脸在烛火映照下,线条愈发俊朗。
酒过三巡,沈琅笑着开口:“萧姑娘,朕听闻你精通歌舞,今日中秋,不妨为众人舞一曲?”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在萧怜儿身上。尤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等着看她出丑;薛姝也带着几分好奇,想瞧瞧这个总压自己一头的女子,究竟有多少本事。
萧怜儿起身行礼,从容道:“臣女遵命。”她褪去外衫,露出里面月白色舞裙,裙摆绣着银线勾勒的鸿鹄,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丝竹声起,萧怜儿旋身起舞。她的动作轻盈如蝶,旋转时裙摆飞扬,宛若鸿鹄展翅;抬手时指尖灵动,似有流光流转。沈琅看得目不转睛,端着酒杯的手都忘了放下;薛姝坐在一旁,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本以为萧怜儿会借机争宠,却没想到,反倒更让人移不开眼。
谢危坐在百官之列,目光始终追着萧怜儿的身影。见她舞步稳健,神色平静,才悄悄松了口气。可当沈琅拍手赞道“萧姑娘舞姿卓绝,朕赏你白玉镯一对”时,心里却又生出几分不安。
果不其然,宴席散后,薛姝拦住了萧怜儿的去路。她脸上带着假笑,语气却带着敌意:“萧姑娘倒是好本事,三言两语就得了陛下的赏赐,难怪能让谢少师对你另眼相看。”
萧怜儿皱眉:“薛姑娘此言何意?我与少师只是师生,陛下赏赐也只是因诗作而已。”
“师生?”薛姝轻嗤,“谁不知道谢少师从不轻易指点旁人,偏对你格外上心。萧姑娘,你出身低微,还是安分些好,莫要痴心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话戳中了萧怜儿的痛处,却也让她生出几分傲气:“出身不能选择,但品行与才情由己而定。薛姑娘与其关注旁人,不如多提升自己,免得下次献艺时,只能落得个‘平平无奇’的评价。”
薛姝被噎得脸色铁青,正要发作,却见谢危走了过来。他目光冷淡地扫过薛姝:“宫宴已散,薛姑娘还不回府?若在此喧哗,传到陛下耳中,恐有失国公府颜面。”
薛姝素来敬畏谢危,见状只得恨恨地瞪了萧怜儿一眼,转身离去。待她走后,谢危看着萧怜儿,语气带着几分担忧:“方才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萧怜儿摇摇头,眼底却有几分落寞:“少师,我是不是真的不该出这个风头?”
谢危沉默片刻,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这是他第一次这般亲近地触碰她,指尖传来的温热让两人都愣了一下。他连忙收回手,轻声道:“你的才情本就该被看见,只是……往后要更谨慎些。若有难处,便去文昭阁找我。”
萧怜儿望着谢危离去的背影,指尖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心中五味杂陈。薛姝的话像根刺,扎在她心头——出身低微是事实,可她从未想过借才情攀附,更没想过要卷入帝王与帝师之间的微妙纠葛。
次日上课,奉宸殿内的气氛格外微妙。尤月故意与周宝樱凑在一起,压低声音说:“有些人啊,仗着会跳两支舞,就把陛下和少师都迷得团团转,真是好手段。”话虽小声,却刚好能让萧怜儿听见。
姜雪蕙悄悄拉了拉萧怜儿的衣袖,示意她别在意。萧怜儿却只是淡淡一笑,翻开书卷认真听讲。谢危走进殿时,恰好瞥见这一幕,目光在尤月身上停留了一瞬,虽未说话,却让尤月瞬间噤声,不敢再放肆。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萧怜儿身上,见她眼底带着几分落寞,便在授课时特意多提了几个与她文章相关的问题,引她开口辩论。
谈及《诗经》中“蒹葭苍苍”一句时,谢危问道:“萧怜儿,你觉得‘所谓伊人’,究竟指代何物?”萧怜儿定了定神,从容答道:“弟子以为,‘伊人’可指心上人,也可指心中追求的志向。于女子而言,不必困于情爱,更可追求学识与品格,如班昭着《汉书》,谢道韫咏絮才,皆是‘伊人’之态。”
这番话既答了问题,又暗合自身处境,谢危眼中闪过赞赏:“说得好。‘伊人’无定形,心之所向,皆是归途。”他刻意加重“心之所向”四字,似在暗中安慰萧怜儿。
课后,谢危留萧怜儿在殿内修改文章。待宫人都退下后,他才开口:“昨日薛姝的话,我已听闻。你不必因她的言语动摇,你的才情与品行,从不是出身能定义的。”
萧怜儿抬头望他,眼底泛起水光:“可宫中流言越来越多,我怕……”“怕牵连到我?”谢危打断她,语气带着几分郑重,“我既敢对你格外上心,便不怕旁人议论。你只需安心读书,余下的事,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