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帝刚转身走向软榻,就听见身后传来轻衣细弱却清晰的声音,尾音还带着未散的颤抖:“陛下……今夜能留下来吗?”
他脚步一顿,回头时,正看见轻衣垂着头,握着糖葫芦的手指微微收紧,连耳尖都泛了红——她分明还在紧张,却比往日多了几分主动的勇气。
承平帝眼底的温和瞬间漫开,连带着语气都软了几分:“怎么突然想让朕留下了?”他没立刻应下,反而走近几步,等着她的回答,像是在耐心等一只怯生生的小兽主动靠近。
轻衣攥着糖葫芦的手松了松,终于抬起头,眼底还带着未干的水汽,却比往常亮了许多:“臣妾……不想再一个人待着了。”她顿了顿,声音又低了些,却字字清晰,“也想……陪着陛下。”
这话落进承平帝耳里,比任何甜言蜜语都让他心头一暖:“好,朕留下。”
他没再提批奏折的事,只让宫人传了晚膳。两人相对而坐,桌上的菜大多是轻衣爱吃的清淡口味,承平帝还时不时给她夹一筷子,偶尔说两句宫里的琐事,气氛竟少了往日的拘谨,多了几分寻常人家的烟火气。
晚膳后,宫人撤了碗筷,殿内只剩烛火跳动。轻衣没像往常那样躲去窗边,反而坐在了离软榻不远的椅子上,看着承平帝翻书的侧影——他看书时很专注,眉峰微蹙,少了几分温和,多了些沉稳,却让她觉得格外安心。
不知过了多久,承平帝合上书,转头见她还坐着,便招了招手:“过来,天凉了,别冻着。”
轻衣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走了过去,在他身边的软榻边缘坐下。承平帝没碰她,只将一旁的披风拿过来,轻轻搭在她肩上:“夜里风大,承欢殿虽暖,也得仔细些。”
他的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肩头,轻衣却没像往常那样躲闪,反而轻轻往他身边挪了挪,声音细若蚊蚋:“陛下……您以前,也对别的娘娘这样过吗?”
承平帝低笑一声,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动作带着点亲昵,却不逾矩:“你是第一个。”他看着她眼底的疑惑,又补充道,“以前宫里的人,要么盼着朕的权,要么图朕的恩,只有你,连见了朕都想躲。”
轻衣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垂着眼没再说话。
夜深时,宫人送来洗漱的热水,承平帝让她先去梳洗,自己则在殿内等着。轻衣回来时,见他正坐在床边,手里拿着那卷北境的画轴,看得认真。
“陛下还没歇?”她轻声问。
承平帝抬头,将画轴放在一旁,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等你。过来歇吧,明日还要起早。”
轻衣走过去,在他身边躺下,却没敢靠太近。承平帝也没勉强,只替她掖了掖被角,自己则躺在外侧,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殿内静了下来,只剩彼此的呼吸声。轻衣闭着眼,却没像往常那样失眠,反而觉得格外安心。她能闻到承平帝身上淡淡的龙涎香,能感觉到他平稳的呼吸,这些都让她紧绷了许久的心,渐渐放松下来。
迷迷糊糊间,她似乎还听见他低声说了句什么,声音轻得像梦呓。她没听清,却也没追问,只往他身边悄悄挪了挪,然后沉沉睡去——这是她入宫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夜。
承平帝对轻衣的偏宠,渐渐成了宫里人尽皆知的事。御书房的奏折旁,总摆着轻衣亲手泡的清茶;打猎的围场边,特意设了供她歇脚的暖阁;连尚食局每日的菜单,都要先递到承欢殿让她过目——这份独宠没引来轻衣的骄纵,反倒让她更用心地学着靠近承平帝的世界。
她瞧着承平帝处理政务时偶尔蹙眉,便主动请了宫中学问最深的太傅,每日清晨练书法、读史书,连奏折上的晦涩字句都慢慢啃得明白。有时承平帝忙到深夜,她便在旁研墨,偶尔还能顺着他的话茬,说几句颇有见地的看法,惹得承平帝总笑着捏她的手:“朕的轻衣,倒比那些老臣还懂朕。”
后来见承平帝爱听琴,她又学了古琴。起初指尖被琴弦磨得发红,夜里偷偷揉着指尖落泪,却从不让承平帝看见。直到三个月后,承平帝生辰那日,她在殿中弹了一曲《鹿鸣》,琴声清越婉转,竟让满殿宾客都静了神。承平帝望着她的眼神,温柔里满是惊艳,待曲终便起身牵她:“这是朕听过最好的生辰礼。”
更让人意外的是骑马射箭。春日围猎时,几位武将家的公子故意挑衅,说“娘娘怕是连弓都拉不开”。轻衣没恼,只接过承平帝递来的轻弓,屏息凝神,一箭便射中了远处的靶心。众人哗然时,她轻轻拍了拍箭羽,眼底带着点小得意:“陛下教得好。”
原来承平帝见她对骑马感兴趣,便亲自教她。起初她总怕摔下来,紧紧攥着承平帝的衣袖,承平帝便在她耳边低声哄:“别怕,朕护着你。”渐渐的,她不仅骑得稳,箭术也练得精湛,有时还能和承平帝并驾齐驱,在草原上追着风跑。
承欢殿的陈设也悄悄变了——原本素净的案几上,摆着她练书法的宣纸;窗边的架子上,放着她弹熟的古琴;墙角还立着一把轻便的弓箭,箭囊里的箭矢整整齐齐。每次承平帝来,总能看见她在忙些新鲜事,有时是写了新的字让他评,有时是弹新学的曲子给他听,偶尔还会拉着他去后殿,比一比谁的箭法准。
那日两人在后殿射箭,轻衣射中靶心后,回头冲承平帝笑,阳光落在她脸上,比院里的雏菊还明媚。承平帝走过去,从背后轻轻抱住她:“以前总怕你在宫里受委屈,如今倒觉得,是朕占了大便宜。”
轻衣靠在他怀里,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声音软乎乎的:“是臣妾运气好,遇到了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