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再撩拨人那就纯纯自讨苦吃了。
齐传铮仰着头，看日光从窗边移到门口，又落到看不见的地方。
钟声鸣响。
楚云天就算是不带灵力，那体力也是骇人的。
这家伙说上课真上课，真的教了他穴位、骨骼与经脉。
只是他如果不认真的话会好一顿受苦。
但齐传铮甘之如饴。
怕被知风听见，即使拉了结界，俩人也没敢搞出多大动静。
楚云天说没人来叨扰他们，还真的没人来敲门。
这要是在越江，齐传铮怕是真能放开声笑着叫着和人同生共死。
他指尖勾着楚云天散下的长发，他怎么都看不够楚云天那张微微失神的脸。
——如果他不是自己的情劫就好了。
如果楚云天不是注定早早就离开自己就好了。
如果可以，哪怕每一天都要这样被人挞伐，只要楚云天伴在自己身边……
齐传铮想着，越发怕那个时刻的到来。
从他注定的死亡开始倒退，现在的楚云天，黑发的楚云天，到自己垂垂老矣的时候，楚云天还会是这年轻温和的样子，站在那里笑着，安静的或肆意的。
他窥见楚云天这样正义正直的人颠倒又温柔的，短暂的一生。
楚云天，你一定要是我的情劫吗，一定要以身殉道吗，一定要那样无可奈何的笑着离去吗？你要让原地沾上你的血的我怎么办？因为被灼热的你烫到，所以恨你这辈子没陪我到死，是吗？
可我没有任何理由恨你。
一定还有办法的。
我要拯救你，哪怕给你一个善终。
你四辈子的思念可以重逢，那我呢？
齐传铮看着楚云天的眼睛，却终于没有说出口。
你说你爱我，然后你转身，把我扔在原地奔向自己必然的死亡。
一笔烂账，人死债消。
到我们后一辈长大又会如何说我们的故事？
——说我们并排的墓碑吗？
——说我们重归沉寂的一潭死水吗？
那有什么意义，楚云天。
我们在春天相识，我们本该手牵着手走向一个又一个下一个又下一个春天。
可若是你死了，我的下一个春天，还会来吗？
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齐传铮的意识浮浮沉沉却无比清晰，他想起了越江院子里埋的那坛酒。
他们结亲之日的晚上，给楚云天解完毒，俩人一起在月光下埋下的酒。
楚云天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保密，其实和缪衿年宴请他们的酒一样，是春风律。
埋这个酒其实很残忍，因为大家都是修士，随时可能陨身，这酒是葬礼上喝的。
喝完摔碗，以祀旧人。
你看着我最后一次喝你给我斟下的酒，你说要我此生珍重，你说我想你了就倒一碟酒。
可是，酒是会喝完的，宝贝。
难道你要我再娶一人当喜酒吗？
你让我如何……
挖出那坛酒跟亲手挖出自己的心有什么区别。
齐传铮闭上眼，楚云天明明很克制没有让他一丝一毫的不舒服，抹了药的内里更是让他爽的要睡过去。
——但他还是抱住了人。
固执的，仿佛要抓住点什么似的，抱紧了人。
“难受？”楚云天动作停了停，“我灵力不在身上没法安抚你，下手没数，抱歉。”
齐传铮摇了摇头，把自己送入人怀中：
“没有。你继续。我很喜欢。”
他无比珍视现在还能度过的每一日。
这样鲜活的楚云天，这样热切的楚云天，这样还能与他做些什么的楚云天。
齐传铮主动抬起头去索吻：“哥哥。”
我真的很喜欢。
求你，继续。
别对我手下留情。
——带我一起死。和你一起死。
楚云天见齐传铮这难受的样子，叹了口气把中指送到人唇边：“你要是实在忍不了的话……”
咬我。
齐传铮看着横在自己眼前的手指，真的咬了下去。
楚云天没有收回手，而是屈起拇指抚过齐传铮眼角下的泪痕。
他听到齐传铮咽口水的声音，仿佛难忍的呜咽。
我早就梦到过你，等了十五年等着遇到这辈子的你。
其实我第一眼就认出你了，但我还是搁那装刚认识。
真刚认识会半个时辰敢吃你的药会半天就敢答应你结亲会自己没有金丹灵力法术都用不了经脉俱散还强行开繁逾完全态保护受伤的你？
在师门是冷淡师兄是谁都不信任结果见到你直接崩人设崩的师兄看见都说转性转的认不出我，第一晚没给你直接收拾了算我能忍。
楚云天喟叹般看着脆弱的齐传铮，心意相通般开了口：“在想情劫的事？”
齐传铮猛然抬头：“连心符还能让你知道这个？”
楚云天摇了摇头，摁着人躺下去：“我灵力锁了。我猜的。”
齐传铮，如果我的死是你必经的通途，那我向你保证，接下来无论我们还能过多久，我都会全心全意对你好。
无论你做什么，无论你想做什么。
哪怕你想祸世、入魔，我都陪。
我只有一个要求。
“你说。”齐传铮攥住人的手。
“在我死之后，我看不见你，你要继承我未完的遗愿，替我守到人界完完全全独立的那天。”
齐传铮猛然怔住了。
却被身下的冲击烫的心神不宁。
楚云天退出来，取了帕子给他擦身体：“你没听错。”
我最大的两个心愿，一是你要长生，二是与你相守到人界独立。
“那你自己呢？”齐传铮坐起来。
楚云天掰开他腿：“别动，里面没擦干净。”
“我问你话呢……”齐传铮无力的靠着榻边的靠背，任楚云天点过他刚使用过的地方看有没有可能的不适；明明这样大开着都被进过了，但这样被人仔细的端详着，却比刚才更加让他羞怯难安。
可他别无他法。
“我，”楚云天笑了笑，“我想再弄你一次。”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齐传铮失神的躺下去，自己把腿架到个舒服的姿势，“弄吧。只要你说实话。”
再弄一次又得上灵药。楚云天叹了口气：“小齐，你有没有想过……”
你不天天惦记我早不早死的问题，说不定我还能多活几年。
“……”齐传铮偏过头，“上药别放那么多手指进来。”
“三根。”楚云天轻笑，“你要是晚上不下去还能给你一晚上自己调息，但你是不是忘了我们还要下去。”
“没忘。”齐传铮知道这是又把话题撇过去了，“那中午还吃饭吗？”
“先吃你。”楚云天合上药，“你都六阶了，还不辟谷。”
齐传铮寻思那不都楚云天舍不得他饿，最多断他一顿晚饭过午不食。但楚云天说的对，确实需要考虑辟谷的事了。
之后没有楚云天，自己又该怎么办？
但容不得齐传铮多想，楚云天又把什么填入了他体内。
仿佛他们在朝露阁开拔前的三天。
仿佛他们认识的第三天。
仿佛他们一次又一次重来。
——那楚云天真的陨身之后呢？
他们喜欢有什么话扔到床上说，好像这样什么都能说开还保密。
但现在齐传铮什么都问不出口了。
他不想显得如同咒了人似的。
钟声鸣响。
又一个时辰过去了。
齐传铮压抑着，那些汹涌的思绪，那些如果楚云天真的身死道消自己该怎么过下去的日子……
直到他听见有人敲门。
齐传铮猛然一惊，楚云天拉了结界，门外的人肯定听不到他们在做什么。
但这样被抓个正着，还是让他不知所措。
能上明镜台的要么嵇揽琛要么知风要么哪个长老，杂务弟子不会随随便便敲他门。
要是嵇揽琛晏弦终也就罢了，要是长老楚云天现在是副宗主了还能抵赖一下说在上药，但如果是知风……
果然是最坏的结果。
“楚云天，”敲门的人果然是知风，“你在房间吗？”
“何事？”楚云天压住声音，他还没胆大到在自己师父面前造次的地步。
“嵇揽琛连不通你传音，”知风听起来好像没发现他们在做什么，“他想问问你，一下不下去吃饭，二你领队那几个人委托报告你批还是他议事堂批，三你真没受伤？”
“……跟小齐有点事说，晚间下去。”楚云天内心其实已经有点慌了，不开门失礼，开门……现在稍微有点动静都能被知风批一顿好吗？
知风点点头，似乎是背着手又准备离去。
“要不你还是去看看呢？”齐传铮推人。
“你现在这幅尊容被我师父看见，你确定？”楚云天低声，“我给你盖上。”
他还头一次被知风抓到大白天在房间干这事。
虽然把齐传铮带回来他就知道早晚的事。
齐传铮点点头，楚云天先快步把人抱到床上放下帐缦，尔后神态自若的顺了顺气，穿好衣服去开门：“师父。”
“在上药？”知风瞥了人一眼，“大白天的拉什么结界。”
若是不知道知风是女身，自己绝对能现场解衣服给他看伤。
但现在，楚云天反而犹豫了。
“论门规，你记得比晏弦终熟，”知风沉声，“我不管你休沐日白日做些什么，被我知道也就算了，别被戒律长老发现。你罚期第三日的事，我可听瀑深交代了。”
“……”他果然知道了。楚云天也意识到确实过分了些。
知风走过来，并指点在人肩上：“你灵力呢？”
“！”楚云天这才意识到自己忘记给灵脉打开了，“怕灵力冲击伤口，先锁了。”
知风收回手，上下打量着人。楚云天分明看见了一丝笑意，但是反而更加心惊。
毕竟他入门十年还是头一次被师父逮到洁身自好的自己做出这等事。
知风没有多盘问，再问楚云天怕是就要给他跪了：“你是我养大的，我还能不了解你。该说的事我也说了，不该说的事，你自己好自为之。”
宗主殿有录石，知风还算给楚云天留面子。
“你也大了，”知风拍了拍他没受伤的肩膀，“迟早的事。”
“……”什么迟早的事，您早就知道有一天我会被您逮个正着？
“师父，”他装楚云天也跟着装，“我……”
“有空记得把宁霄他们委托报告批了。”知风打断人，取出一叠纸，“我和他们说你在房间休息，他们体谅你，让我带上来给你批。”
知风这个宗主也是亲自授课的，只是他授禅修那边。他倒也没那么高高在上不近人情，楚云天接了纸，他又说：“我过几日下山一趟。你代行宗主职责。”
“？”楚云天心想知风神龙见首不见尾不是第一天了，但是让自己代行职责而不是光坐那批文书还是头一次，“我？”
“你是副宗主。”知风笑了笑，“好了，我回去有事了，小齐还在等你。”
楚云天心想这几个人委托报告写真快，一早上就写完了。他拱手：“好。恭送师父。”
知风翩翩然走了，楚云天回屋的时候，齐传铮缩在被子里看着他笑：“好刺激。心虚吗？”
“我把你带回来我就知道早晚的事。”楚云天倒了杯茶，“几个人委托报告还写挺快。”
“对了你那个自净的法术……”齐传铮看起来比他心虚，“能用吗？”
“衣服脏了？”楚云天走过来。齐传铮缩了缩：“……没擦。给你被子弄脏了。”
“……”楚云天无语的叹了口气，掀开被子抬手：“别动。一会抱你去洗澡。”
“你这床还怪舒服的。”齐传铮往枕头上倒，“又软又香，像你一样。”
“白天师父会来敲我门晚上不一定。”楚云天斜眼看人，“你别浪。信不信我直接把你带回越江。”
“……”齐传铮选择闭嘴。现在的楚云天有权限了，给他自己批个下山也就分分钟的事。
不过看看时间，楚云天巳时正刻过一些回来的，现在已经快申时正刻了，难怪知风要上来敲门。三四个时辰过去还连不上传音，他是嵇揽琛他也着急。
“洗澡。洗完开厨房。”楚云天收拾完床又去收拾榻，“我今晚上调息，你自己睡，不许撩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