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头壮汉脸上的狞笑，如同被瞬间冰冻的湖面，凝固了。
他那双本就凶悍的眼睛，此刻死死地钉在眼镜男投射出的光幕上。
画面中，那个他刚刚还想“教规矩”的四臂青年，动作流畅，姿态潇洒，左右开弓，将赵天宇那张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脸，抽成了完美的对称图形。
视频不长，只有短短十几秒，但冲击力却堪比一枚近距离引爆的震撼弹。
“噗——啪！”
那清脆中带着湿润的耳光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光头壮汉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吞咽了一口唾沫。
他身后的几个跟班，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一个个跟木雕泥塑似的杵在那儿。
整个楼下的气氛，从刚才的剑拔弩张，瞬间跌入了一个诡异的死寂。
张凡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他平静地站在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前，看似在研究门上的锈迹，背在身后的手却不着痕迹地轻轻拍了拍林涛紧绷的手臂，示意他稍安勿躁。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准备随时爆发的林涛瞬间找到了主心骨。
林涛站在他身后，身体紧绷，肌肉虬结，已经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
他能感觉到，身后那几道充满恶意的气息，正在发生剧烈的变化。
死寂持续了大概三秒。
“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石破天惊的狂笑声，猛然从光头壮汉的胸腔里爆发出来，笑声粗犷而豪放，震得周围楼栋的窗户都嗡嗡作响。
“操！干得漂亮！”
光头壮汉一边狂笑，一边迈开大步，三两步就冲到了林涛面前。
林涛瞳孔一缩，下意识地就要抬手格挡。
然而，预想中的攻击没有到来。一只蒲扇般的大手，带着呼啸的风声，重重地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砰！”
一声闷响。
林涛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但还是稳稳站住了。
“好小子！够劲！”光头壮汉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加兴奋，另一只手也拍了上来，左右开弓，把林涛的肩膀拍得砰砰作响。
他凑近林涛，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史诗级天赋，还敢动手抽议员的儿子，对脾气！兄弟，你这俩大嘴巴子，他妈的简直抽出了我们庚字区所有人的心声！”
说完，他才直起身子，放声大笑起来。
他身后的眼镜男也推了推眼镜，走了上来，脸上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和解气：“你好，我叫周文，他叫王虎，外号疯狗。别误会，我们对你们没恶意。”
林涛彻底懵了。
他准备好了一场恶战，甚至都想好了怎么用最快的速度放倒眼前这个看起来最能打的光头。
结果，对方上来就是一顿猛夸，夸得他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那……那小子嘴太贱。”林涛挠了挠头，有些憨厚地说道。
“贱？他那是从小用金汤匙喂出来的臭毛病！”王虎朝地上“呸”了一口，虽然什么也没吐出来。
“仗着他爹是议员，在学校里横行霸道，尤其喜欢欺负我们这些靠军功和苦熬才进来的平民学员。妈的，老子上次在荒野区做任务，好不容易找到一株‘凝神草’，就被他带人给抢了，还他妈说什么‘废物不配拥有资源’！”
周围其他几个原本一脸凶相的学生，此刻也都围了上来，脸上再无敌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找到同类的亲切和认同。
“对！上个月，我们小队猎杀了一头三阶‘铁背豪猪’，就因为赵天宇他们小队在附近，硬说那片区域被他们包了，让我们把一半的材料交出去当过路费！”
“我妹妹就是被他们当众羞辱，说她是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差点道心不稳，申请退学！”
“兄弟，你这两个巴掌，太解气了！真的！晚上必须请你喝酒！”
听着这些夹杂着血泪的控诉，张凡扫了一眼周围人眼中的屈辱与怒火，庚字区的轮廓在他心中清晰起来。
这里，就是九州学府的“贫民窟”。
住在这里的，要么是像他们一样，从普通城市特招上来的平民天才；要么是军方基层推荐的兵王；要么就是家里没权没势，只能靠自己拿命去拼任务，换取修炼资源的苦哈哈。
他们与那些住在天字区、地字区，出身世家豪门，资源取之不尽的“天之骄子”们，天然就处于两个对立的阶级。
赵天宇，显然就是那个阶级的代表人物。
而林涛今天的行为，无异于一个平民，当众掀翻了贵族的餐桌，还把盘子扣在了对方脸上。
这种事，他们想了无数次，却一次都不敢做。
现在，有人做了。
所以，他们看向林涛的目光，才会从最初的审视，变成现在的狂热和崇拜。
“行了行了，都别堵在门口了，让人看笑话。”王虎大手一挥，驱散了众人，然后一把搂住林涛的肩膀，热情得像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兄弟，你叫林涛是吧？史诗级天赋，牛逼！以后在庚字区，有事就报我疯狗王虎的名字！虽然不一定好使，但谁想动你，得先从老子身上踩过去！”
他又看向一旁始终沉默的张凡：“这位就是那个S级评定的铸造师兄弟吧？我叫王虎，你们叫我虎哥就行。欢迎来到庚字区，我们这虽然破，但没人玩阴的，大家都是能把后背交给对方的兄弟！”
“张凡。”张凡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走，哥带你们去宿舍，301是吧？”王虎熟门熟路地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铁门，领着他们往里走，“我们这栋楼，住的都是狠人。以后你们就知道了，能活在庚字区的，没一个善茬。”
楼道里光线昏暗，墙壁上满是划痕和污渍，空气中那股潮湿的霉味更重了。
“别看我们这环境差，但好处是自由。”周文在旁边解释道，“天字区地字区那帮人，规矩多得很，干什么都有人盯着。我们这，只要你有本事从外面搞来资源，你就是大爷。学校发的那些基础资源，根本不够塞牙缝的。”
“我们唯一的规矩就是，内部可以竞争，可以上角斗场，但一致对外。谁要是敢勾结外面的人坑自己兄弟，被发现了，会被打断腿扔进垃圾压缩站。”王虎的声音冷了下来。
说话间，三人已经来到了三楼。
301的房门和楼下大门一样破旧，门上还有一个清晰的脚印。
王虎直接一脚踹开房门。
“砰！”
“以后这就是你们的窝了，有什么缺的，去楼下宿管大爷那领，不过都是些破烂玩意儿。”王虎大大咧咧地说道。
张凡和林涛走进去。
房间不大，两张铁架床，两张桌子，一个独立的简陋卫生间，陈设简单到了极点。
而且，房间里积了一层厚厚的灰，看起来很久没人住过了。
张凡和林涛走进去。一股浓重的混合了汗水、霉味和金属锈蚀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
房间不大，两张吱嘎作响的铁架床，两张桌面布满划痕的桌子，墙角还有一个独立的简陋卫生间，但隔着门都能闻到返上来的下水道味。
房间里积了一层厚厚的灰，看起来很久没人住过了。
“妈的，这也能住人？”林涛皱起了眉头。
“知足吧，这还是双人间。”王虎朝地上“呸”了一口，“等你们见识到那边楼道尽头，连窗户都没有的八人间，就知道这里是天堂了。”
“行了，你们先收拾，我们就不打扰了。晚上七点，楼下大排档，我做东，给你们接风！”王虎说完，就带着周文等人呼啦啦地离开了。
整个楼道，又恢复了安静。
“凡子，这帮人……还挺有意思的。”林涛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咧嘴一笑。
“看来，我们这位赵公子，在这里积怨不浅。”张凡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