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的沉默一直延续到家。
张建国将那把用绒布裹好的匕首,小心放进他平时锁着房产证和存折的抽屉,伴着“咔哒”一声轻响,锁头落下。
张凡一言不发地回了房间,关上门。
他背靠着门板,能听见客厅里母亲压着嗓子的抱怨,以及父亲那几乎微不可闻的回应。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上辈子就懂的道理。
协会的调查员上门,还只是最温和的可能。
若是被某些心黑手辣的佣兵团或者亡命徒盯上呢?
家里这道薄薄的防盗门,又能挡住什么?
他需要的不是钱,而是一张“护身符”——一个能让他在这个残酷世界里安稳成长,将【赋灵词典】的潜力彻底挖掘出来的强大庇护。
他坐到书桌前,打开了银灰色的学习终端。
主页是江城市教育局超凡分部的官网,挂着今年各大超凡学院的招生简章。
这几天,他除了完成任务和冥想,几乎所有时间都泡在这里,恶补这个世界的“常识”。
屏幕上光华流转,一个个烫金的名字映入眼帘。
【九州学府】:联邦最高综合性超凡学府,号称“觉醒者的摇篮”,综合实力排名第一。
【战神学院】:联邦军方直属,专精战斗,毕业生直接授予军衔,是所有战斗系觉醒者心中的圣地。
【北境重工】:专精生活系与科技结合,在大型战争机械、超凡材料学领域独步天下,“打铁”的终极殿堂。
……
他的手指在【北境重工】的招生要求上划过。
【铸造术】天赋者,需提交一份“优秀”品质的作品,并有至少两名资深铸造师的推荐信。
张凡的眉头拧了起来。
“优秀”品质他有了,推荐信去哪找?更关键的是,【北境重工】的缺点也很明显,学员太多,资源分散。
他的核心是【赋灵词典】,【铸造术】只是提供了完美的“胚子”。
他的路,应该是附魔师与铸造师的结合。
他的视线,最终落回了最顶端的【九州学府】。
只有进入这种最顶尖、最全面的学府,他才能接触到最广阔的平台,获得最强大的庇护,也最有可能掩盖自己双天赋的秘密。
但九州学府的门槛,高得令人绝望。
战斗系要求实战考核成绩S级以上;辅助系要求能为一支小队提供超过30%的综合战力增幅;至于生活系……九州学府几乎不招纯粹的生活系。
除非,你能证明你的天赋,拥有改变战局的潜力。
张凡关掉终端,靠在椅背上,闭目沉思。
良久,他睁开眼,所有的忐忑与不安都已沉淀下去,只剩下破釜沉舟的决然。
他走出房间。
客厅里,张建国正在擦拭他的宝贝紫砂壶,王秀兰则在一旁唉声叹气。
“爸,匕首给我。”
张凡的声音不大,却让客厅的空气陡然凝滞。
张建国擦拭茶壶的动作停下,他抬起头。
“理由。”
张凡走到父亲面前,语气平静,“我要进九州学府。”
“九州学府?”王秀兰惊得站了起来,“那地方……咱们江城多少年才考进去一个?你的天赋是【铸造术】啊!”
“所以,我才需要它。”张凡的逻辑清晰无比,“一个纯粹的【铸造术】天赋,连北境重工的门都摸不到。但一个能稳定产出‘双词条小极品’的‘铸造师’,您觉得九州学府会不会感兴趣?”
张建国放下茶壶,终于正视自己的儿子。
他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指节在老旧的木桌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轻响。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张凡接着说,“与其藏着掖着,等哪天不小心暴露引来豺狼,不如现在就主动把它交出去,交给一个能保住它,也能保住我的人。”
“谁?”张建国问。
“我们班主任,刘振华。”张凡报出一个名字,“九州学府毕业,退役军官,六阶‘异能者。也是这次学校觉醒仪式的总负责人之一。他是我目前能接触到,身份最高,也最可靠的人。”
“你想把匕首送给他?”王秀兰急了,“那可是二十万!”
“不是送。”张凡摇头,纠正道,“是投资。我用这把匕首,向他,向他背后的九州学府,展现我的‘价值’。我赌他会为了这份价值,给我一个机会,并成为我的‘推荐人’,甚至是暂时的‘保护伞’。”
客厅里陷入长久的沉默。
王秀兰听得云里雾里,但她看懂了儿子脸上的认真。
张建国停止了敲击桌面的动作。
他看着眼前这个不过十八岁的儿子,条理分明地剖析利弊,冷静地为自己规划未来,那份超越年龄的成熟与决断,让他紧绷的心弦悄然一松,嘴角不由自主地逸出一声轻笑。
“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哪怕他收了东西,最后却没办事,你也认?”
“认。”张凡毫不犹豫,“就当花二十万,买个教训。至少,我们知道了这条路走不通。”
“好。”
张建国站起身,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他走到抽屉前,用钥匙开锁,将那个用绒布包裹的匕首取了出来,递到张凡面前。
“去吧。”
张凡伸出双手,郑重地接了过来。
那份沉甸甸的重量,不仅是匕首本身,更是父亲的信任和整个家庭的未来。
“记住,”张建国扶了扶眼镜,声音压低几分,“展示的是价值,不是底牌。”
张凡心头一震,用力点头。
他懂父亲的意思。展示自己能造出“小极品”的能力,但绝不能暴露【赋灵词典】这个能赋予万物灵性的根源。
他转身回房,将匕首贴身藏好,感受着那冰凉的触感和其中蕴含的锋锐与灼热,一颗心反而前所未有地安定下来。
他像往常一样,完成了三个日常任务,将【灵光点】从18点累积到了21点。
随后,他盘膝坐在床上,进入了深度冥想。
……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房间,张凡睁开双眼,精神世界一片清明,前几日锻造带来的损耗一扫而空。
【心神力:100\/100】
他换上干净的校服,走出房门。
张建国和王秀兰已坐在餐桌旁,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早餐,仿佛昨晚那场决定家庭命运的谈话从未发生过。
“吃了再去。”王秀兰递给他一杯温牛奶。
张凡迅速解决完早餐。
临出门前,张建国叫住了他。
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灿烂的晨光,沉默了片刻,仿佛在追忆某些往事。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张凡身上,平静地说道:“如果他问起你这手艺的来历,你就说,是你外公教的。”
张凡愣住了。
他的外公,在他记事起,就是个终日与花鸟为伴的普通退休老人,三年前已经过世。
“你外公年轻时,是军工厂的八级锻工,后来因为一次事故伤了根基,才提前退了下来。”张建国淡淡地说,“这个档案,协会里查得到。”
一个完美得无懈可击的背景。
张凡的鼻头有些发酸,他用力吸了口气,将那股翻涌的情绪压了下去。
“知道了,爸。”
他推开门,踏入了晨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