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运舟熟练地使用着刀叉,动作优雅。
待陈长河三人都品尝过菜肴后,他才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重新看向陈长河。
他的脸上带着歉意,但语气很坦诚:“陈主任,非常感谢您和中心对我如此看重,给出这么优厚的条件和这么高的礼遇。
说真的,我非常感动。
但是,请恕我直言,我恐怕不能接受这个邀请。”
见陈长河张口欲言,他立刻补充道:“当然,我请你们来纽约见面,绝不是为了戏弄你们,让你们白跑一趟、空手而归。
虽然我不能亲身加入,但我愿意在其他方面提供帮助。
一方面,我可以帮你们收集一些国内难以获取的前沿文献资料。
另一方面,我也可以将我认识的一些其他优秀的、或许有回国意向的华裔学者,或者我门下几位非常出色的华裔硕、博士生推荐给你们。
我相信,他们之中一定有符合你们要求的人才。”
陈长河并没有因为被拒绝而显露丝毫不快。
他同样放下餐具,神情专注地看着盛运舟,问道:“盛教授,能冒昧地问一下,您拒绝的原因吗?
是否是我们提供的条件,还有哪些方面让您不太满意?
如果是,请您务必直言,一切都可以商量。”
“不不不,与条件无关,与你们也无关。”
盛运舟连连摆手,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笑容:“实不相瞒,陈主任,问题出在我自己身上。
我在大学里待了这么多年,日复一日的教学、发表论文、申请项目……说实话,我有些厌倦了这种相对固定的学术生涯了。”
他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目光投向窗外纽约繁华的街景,语气变得有些感慨:“你看外面这个世界,经济全球化浪潮汹涌,资本市场瞬息万变,无数企业兴起又衰落……
我觉得那里有更直接的战场,更能体现知识的即时价值。
所以,我这次来纽约,参加这个经贸投资论坛的主要目的,就是来寻找机会,看看有没有合适我的位置。
我想出来闯一闯,换一种活法。”
这个原因确实出乎陈长河的意料。
他原本以为盛运舟会提出更高的待遇要求,或者对国内的学术环境有所顾虑。
却没想到对方是心生去意,想要彻底转换赛道,从学界投身商海。
他面露惊讶,但很快又表示理解地点点头:“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学术与实业,确实是两种不同的路径,各有各的精彩。那么,盛教授这次来找工作,还顺利吗?”
“机会嘛,倒是有一些。”
盛运舟叹了口气,拿起酒杯轻轻晃动着:“论坛上确实认识了几位老板,也收到了一些橄榄枝。比如有一家区域性银行邀请我去做首席经济学家,还有一家咨询公司想让我去做总经理。”
他顿了顿,语气并没有太多兴奋,反而带着一丝挑剔:“但这些都不是我最理想的选择。银行那个职位,束缚比较多,能发挥的空间有限。咨询公司嘛,说到底还是服务性行业,离真正的决策核心有点远。”
这时,他的声音压低了一些,眼中闪过一丝热切的光芒:“不过,我了解到,布朗森资本,也就是布朗森集团旗下专门负责战略投资的核心子公司,他们最近正在招聘一位负责亚太地区投资业务的副总裁。
这个职位,无论是平台、权限,还是未来的发展空间,都非常符合我的期望。
我……很想试试。”
他说完,目光似有似无地扫过陈长河的脸,话中的深意几乎不言自明。
他刚刚目睹了陈长河与乔治·布朗森的熟稔交谈,此刻提起布朗森集团旗下的职位,显然就是想请陈长河提供一些助力。
陈长河却仿佛完全没有听出这层弦外之音,笑道:“以您的学识和能力,去应聘这个职位绝对是绰绰有余。我相信您一定能成功!”
盛运舟看着陈长河一副“没听懂”的样子,心里有些着急,却又不好把话挑得太明。
他苦笑一下,将杯中酒饮尽,轻叹一声:“陈主任,借您吉言。不过,说实话,不一定,甚至可以说……比较难。”
“哦?这话怎么说?”陈长河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
“据我所知,同时竞争这个岗位的,还有另外两个人。”
盛运舟解释道:“那两个人,学术背景和理论水平肯定不如我,这是毋庸置疑的。
但是……他们都有在大型投资公司任职的实战经验。
因此,从综合实力来看,我们三个在评审委员会眼里,可能大致处在同一水平线上。”
他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的表情,带着些许愤懑:“但问题是,那两个人都是白人。
而在美国当前的环境下,一个华裔,在与其他条件大致相当的白人竞争时,结果……唉,基本上就没有什么悬念了。
所以,我这次恐怕机会渺茫,更多的是去陪跑,积累个经验罢了。”
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几乎是明示了自己面临的困境,以及潜在的解决方法。
也就是,如果能有像陈长河这样,与布朗森家族说得上话的人帮忙推荐一下,情况或许会完全不同。
此情此景,陈长河不好继续装糊涂。
他沉吟片刻,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轻轻放下刀叉,看着盛运舟,非常诚恳地说道:“盛教授,您面临的这个情况,我听了也觉得很遗憾。但是,关于推荐这件事……请恕我实在是有心无力。”
他坦然解释道:“您可能有所误会。我与布朗森先生,其实并不算熟悉。
去年也仅仅是因为一些偶然的机缘,见过一次面而已,点头之交,实在说不上什么话。
至于露西小姐,我们确实是朋友,但她毕竟还是个年轻女孩,心思单纯,只专注于她的演艺事业,对这些商业运作、职位招聘的事情,她既不懂,也从不参与。
我如果贸然为了这件事去打扰她,或者通过她去向她的父亲说情,不仅非常唐突,而且也未必会有效果,反而可能弄巧成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