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根据长晦的要求，江复着重强调了当时王蛰进来时的紧张感：
“你们两个人格看来相处的很好。他一发现你不见了，立刻跑回实验室，一直威胁我，让我把你还回去。”
“我压力也挺大，所以只能链接你的精神识海，让他进去找你了。”
“好在，没有酿成大错。”
闻人敛心中五味杂陈。
最后，他起身，对江复道谢：“江教授，谢谢你。”
“没事，这也算是我的失误。不过其他魂体进去你的精神识海后，对魂体的副作用很大，所以你可能很长一段时间叫不醒他了。不过不用担心，他会慢慢恢复回来的。”
“作为赔礼，我把这枚铜钱送给你们。它的名字叫休天。”
“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可以用休天去卜一卦，至于灵不灵，那就看你们的机缘了。”
闻人敛立刻拒绝：“不用了，江教授。这么贵重的东西，您还是留着吧。”
江复无声叹了口气。
第二个魂体的性格和那个厚脸皮的王蛰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这要是王蛰占据了这个身体，指不定还没等他说完，他已经先抢走了这枚铜钱。
只是自从院长把白色的魂体拉入铜钱后，这枚铜钱已经被后来的魂体占据了。
也就是说，就算院长想用这枚铜钱卜卦，也完全作废了。
现在休天的主人，是面前这个人。
想到这些，江复不由得有些心疼。
院长的「命卜」一共有五枚铜钱，用于占卜。
其中合称为五命钱，但五命钱都有各自的名字，分别是——
休天、休地、休人、咎魂、咎魄。
按照顺序，休天则是院长第一次炼制的铜钱，现在却便宜了这个臭小子。
江复无奈道：“这枚铜钱已经认你为主了，所以现在对我来说，只是一堆废铁。”
“正好赠予你当做补偿。你就收下吧。”
他继续介绍道：
“休天并不是普通的铜钱，除了占卜外，它本身就是由一个空间系异变者炼化而来的。所以它还是一个空间，可以用来存放东西。”
“不过我没用过这个空间，不太清楚这个空间的大小。你可以回去仔细琢磨。”
“好，谢谢江教授。”
闻人敛不再推脱，收下了这枚铜钱。
等闻人敛离开这个实验室的时候，江复收回视线，准备收拾一下之前摆出来的实验仪器。
然而刚一转头，就看到长晦现身，盯着闻人敛离开的方向。
江复有些意外：
“院长，您没走？”
长晦摇头。
“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把休天给他了。但是院长，如果少一枚铜钱，会不会对您的占卜效果有负面影响？”
江复关心道。
实际上就在刚刚，他有一种预感，休天是长晦故意送给那个人的，或许就是当时院长剥离出来的那个白色魂体。
毕竟长晦身为浊恟天，只是抹去一个铜钱里占据的精神力而已，不至于办不到。
让他产生这种预感的最重要的一点是，院长神龙不见蛇尾的，每天都很忙，结果这次居然没有走吗？
长晦对刚刚的那人似乎有一种特殊的照料。
“占不占卜，已经没有意义了，夏庚该遭遇的事情，总该会遭遇。”
这种略显消极的话，让江复心中一个咯噔。
院长是所有异变者的领袖，他却说了这句话，难道夏庚会遭遇一场连长晦都摆不平的浩劫？
还没等他继续追问，院长已经转移了话题：“如果他们遇到困难，你最好竭尽全力去帮他。我不会经常出现在这里，他出了什么事情，还要你多照料一下。”
江复恭敬行礼：“是。”
————
从实验室出来后，闻人敛先去精神识海里逛了一圈。
和江复说的一样，此时三个人分别躺在不同的地方沉睡着。
他退了出来。
现在是中午，大部分学生都在上课，只有墙边的空调机发出嗡嗡的响声。
他行走在树林中，朝宿舍走去。
树叶间隙中，渗透出从上至下的阳光。
闻人敛眼神游离。
每一片树叶像是一个人的人生，人生互相交错，触发出不同的化学反应。
有些树叶健康，和其他的树叶触碰时，让对方感应到完整的枝干。
有些树叶被蛀虫爬满，当接触到其他的树叶时，会把对方感染成同样坏死的树叶。
人亦是如此。
每接触一个人，那个人就会成为自己的情绪来源。
有时候，对方开心，哄你，就会幸福片刻。但有时候双方争吵、决裂，就会带来低沉的情绪。
所以他最后会选择去道观，去一个远离社会的地方。
只有这样，他不会和任何人产生接触，也就不会有任何的情绪体验。
自然，接触并非只会带来痛苦，痛苦的前身总是幸福的。
但他不会再为了某一时刻的幸福，而去承担任何的痛苦了。
只要接触，就会产生摩擦，产生冲突，痛苦的情绪随之而来。
这对闻人敛来说很窒息。
从痛苦的情绪剥离出来，这段自愈的过程是很困难的。
人性本就是利己的，利己的同时就会剥夺其他人的利益，从而造成冲突、争吵、绝望。
所以在去道观的路上，他已经看开了所有，也不愿意再和任何人产生接触，触发情绪体验。
只是……
闻人敛眼神复杂，想着在精神识海里发生的种种事情。
林正衡说，没有他，他们三个人是残缺的，无法真正掌控身体。
王蛰说，如果不是这样，计蒙是不会来的。
计蒙承认了。
他们三个在用一个谎言，把他骗了出去。
他向来不喜欢谎言，因为谎言带来的，往往就是蚕食他的情绪和利益。
就像是闻人旗远和穆妤两人，每次答应他的事情，他们都办不到。
独留他一个人期待了那么久，最后只能独自消化失望带来的低落情绪。
正午的阳光越来越滚烫，从树间的缝隙中照在闻人敛裸露的皮肤上。
这并不是自己的身体，这是一具已经被计蒙训练的强壮、充满力量的身体。
闻人敛盯着胳膊上强壮的肌肉，这是他第一次仔细打量这具身体。
他的思绪再次发散。
他向来不喜欢谎言，这次三人的谎言同样带给了他一种特殊的情绪体验。
感动？
心安？
开心？
他也同样消化着这种特殊的情绪体验，但感觉并不坏，还很新奇。
果然，和其他人的接触，总会带来很多的情绪反应。
或许之后他们会因为陈生身体的死亡导致四人消失而感到不甘，或许计蒙和林正衡之间还会互相撕扯，或许他们最终会被仇人杀死……
闻人敛释然一笑。
他的意思是——
我有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