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相信!”
客房一声凄厉鬼叫。
“不可能!”
更多人嘶吼!
众人哗啦啦挤到正房,个个披头散发。
上二楼焦急张望,什么都没有。
花和尚来了,“诸位,船还在大江,小人觉得不可能,别着急。”
刘孔昭向他隐蔽摇摇手指,示意现在应该与大家共情,不要说话。
徐弘基招手叫花和尚到里间,腮帮子高鼓,咬牙切齿。
魏国公确实不在乎银子,但不能不在乎田产。
“动手,把所有豪商宰了,田契拿回来。”
花和尚深吸一口气,果然,纯玩别人啊。
徐弘基把自己的名章递过来,“两千人全部归你调动,分配好人手,利索点,迟了就跑了。”
花和尚接过名章,“公爷,大白天不可能动手,小人先布置人手。”
徐弘基摆手示意快去,又嘱托一句不要声张。
花和尚走了,密探就不报信了。
众人在楼上等到中午,终于看到船了。
福船无法进入运河,鸟船可以。
众人看着远远靠近的桅杆,浑身哆嗦。
申氏管家来了,扑通一声跪倒哭喊,
“老爷!不好了!粮铺放价!十两一石!”
周延儒大吼一声,“快,我们先甩!”
“放屁!”众人齐齐大吼,“谁知道他船上是什么,谁知道他有多少,不能上当。”
有理,这里没傻子。
不到半个时辰,管家又回来了,如丧考妣,“老爷,七两了。”
申用懋手里的茶杯,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碎成了无数片。
第二次了啊。
董其昌疯了一样揪住管家衣襟,嘶吼道,“胡说!卫时觉哪来的那么多粮?他怎么可能不限量供应?”
“是真的!”管家哭喊道,“海船靠岸了!漕船都在装,晚上更多的船会来,从松江府到应天府,估计所有港口都在卸粮,无边无际啊。”
董其昌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栽倒在地,眼神空洞,嘴里喃喃自语,“完了…全完了…我的地啊…”
老头突然抱着头,嚎啕大哭起来,“不该押地的…错了…错了啊…”
啪~
申用懋过来狠狠一巴掌,“闭嘴,老夫不信是真的,有胆就放,有胆就返回原价,田契咱们能拿回来。”
有理,众人又吊起一丝希望。
周延儒蜷缩在墙角,低头听着众人沉重的呼吸,盘算如何脱身。
他就是内应之一,每个时期都有不同内应在助力。
高门嫡子天然是家主助力,卫时春再如何之乎者也,还是脱离不了出身。
到南京见到周延儒,卫时春只说了一句话,“老师,人有用才能活着,学生对老师有什么用,您清楚。老师对学生有什么用,学生真不清楚,请老师解惑。”
周延儒不糊涂,江南与卫时觉能玩的只有徐弘基,其他人的命对卫时觉都是毛毛雨,这时候,选择不选择都不重要,保命要紧。
无法回答问题,只能证明给学生看。
管家又回来了,直接哭出来,“老爷,五两了。”
周延儒回神,看其他人都在窗前,对管家的话充耳不闻。
哪怕眼珠子看着码头吊杆在卸粮,他们现在也不相信。
周延儒夹腿下楼,佯装去净房,侧院找到亲随,一溜烟跑了。
午后时分。
管家又回来了,不哭了,“老爷,原价八成放粮,每户每月限购一石,可以提前购买半年。各衙门放了个命令,半个月内,江南各府所有水道、检关,不准任何人通行,以免影响水师转运粮食。”
申用懋有反应了,突然老泪纵横,颤抖着伸出手,指着窗外,指着码头,“不该斗的…不该赌的…”
杨宗柏突然笑了起来,笑得比哭还难看,“加仓…加仓…加的是咱的命啊…”
说完,他猛地转身,冲下楼,向着城外的码头跑去。
众人没反应过来他去干嘛,只觉得瞬间化为泡影,绝望,悔恨,可笑。
“咯咯…哈哈…呵呵…”
百姓们的欢笑声,隐隐约约地传来。
像一把把尖刀,狠狠地扎进众人心里。
失去了思考。
苏州很热闹,与他们无关。
听着管家的汇报,众人才反应过来,每户每月限购一石是什么意思。
一石足够百姓吃,小门小户却不够,那就会分家。
小门小户是宗族基础。
一环套一环,何止恶毒,真的刨根。
徐弘基关上卧室的门,他现在不想与这些人坐一起,丧气。
下午申时,又有一个管家上楼嘶吼。
“诸位老爷,天杀的杨宗柏,把大家的粮都卖了,一石五钱,里外亏四十倍,要了四船银子,向北跑了。”
“畜生!”
“混蛋!”
众人骂着下楼,乌啦啦消失不见。
徐弘基开门,外间还有个人。
“孔昭为何不去?”
刘孔昭躬身,“回公爷,属下一切在您身上,几两银子,几亩田产,赢了好,输了也无所谓。”
徐弘基点点头,“卫时觉赚了多少?”
“大概…可能…也许…差不多六万万,不到七万万,太难算了,估计他自己也需要一个月才能算出来。”
“这么多银子,他能做什么?”
“属下不知道,属下倒是明白,露财…招祸。”
徐弘基摇摇头,“所信者目也,而目犹不可信。本公不知道他如何处理,但不会招祸。卫时觉有个优点,从不贪财,孔昭忘了两年前的苏州,咱们也占了个便宜。”
刘孔昭神色犹豫,还是忍不住问道,“公爷与卫时觉合作?”
“本公与他合作,只有一种方式,拜伏。他不会拜伏本公,本公若拜伏,除非皇帝死了,改天换地。”
刘孔昭懂了,徐弘基没动摇,立刻躬身道,“属下一切听公爷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