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在生锈的锁孔里费劲地转动了好几圈,才发出“咔哒”一声沉闷的解锁声。林薇用肩膀顶开那扇薄得仿佛一脚就能踹开的木板门,一股混合着浓重霉味、陈年油烟、廉价杀虫剂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腐烂木头气息的怪味,如同实质的拳头,狠狠砸在她的脸上,让她本就翻腾的胃袋一阵剧烈抽搐。
她踉跄一步,拖着那个鼓鼓囊囊、印着俗气花卉的劣质人造革挎包,跌进了这个属于“林薇”的“家”。
狭小。这是最直接的冲击。整个空间比土耳棋猪场的工具棚大不了多少,一张褪色的折叠铁架床几乎就占去了一半地方。床垫薄得能清晰感觉到下面铁条的轮廓,覆盖着一张洗得发硬、带着可疑黄渍的薄毯。
床边是一个布满划痕和油污的塑料小桌,桌腿不稳。墙角立着一个同样廉价、门关不严的塑料小柜。没有窗户,唯一的采光来自天花板上那根滋滋作响、光线惨白的劣质日光灯管。空气凝滞得如同胶水,闷热潮湿,汗水瞬间就从毛孔里渗了出来。
门在身后吱呀一声自己关上了,隔绝了走廊里隐约传来的电视声、粤语粗口的争吵和婴儿的啼哭。但声音并未消失,反而像是被这薄薄的墙壁过滤后,变成沉闷模糊的背景噪音,无孔不入地钻进耳朵里。
“呕…” 高烧带来的眩晕和这恶劣环境的刺激,让林薇再也忍不住,冲到角落那个充当垃圾桶的破塑料桶边干呕起来,却只吐出一点酸涩的胆汁。
后背右肩胛骨下方那处溃烂的伤口,在汗水和闷热的双重夹击下,爆发出钻心蚀骨的剧痛,脓血混合着组织液不断渗出,黏腻地贴在廉价的工装外套内衬上。左腿旧伤的灼痛也一阵阵袭来。她眼前阵阵发黑,扶着冰冷滑腻、布满不明污渍的墙壁,才勉强站稳。
喘息稍定,林薇那双深陷在眼窝里、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褪去了“林薇”的麻木与疲惫,锐利如鹰隼,一寸寸扫视着这个狭小、肮脏、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囚笼。
那把锈迹斑斑的门锁,锁芯老旧,但结构还算完整。她从包里翻出在鸭寮街买的、最便宜但结实的挂锁和一小截自行车链锁。用链锁穿过门内侧一个还算牢固的铁环和门把手,再用挂锁锁死。虽然挡不住暴力破拆,但至少能制造噪音和拖延时间。
手指沾着唾沫,轻轻敲击四壁和天花板,声音沉闷,是实心砖墙和水泥预制板。暂时没有发现明显的夹层或暗门痕迹。目光仔细搜寻着可能的孔洞——空调孔?没有空调。插座孔?墙壁上只有一个离地半米高的老式双孔插座,她用捡来的小木棍仔细捅了捅,只有灰尘。
抬头看向天花板角落那个积满油污、像个小圆盘的东西。她踮脚(牵扯伤口痛得吸气),用木棍轻轻拨开油污——假的!只是个塑料壳子,里面空空如也。
唯一的通风是门上方一个巴掌大、装着几根锈铁条的方形小洞,通往黑黢黢的走廊。她扯下挎包上一块人造革,用牙齿和左手配合,艰难地把它塞进了洞口,勉强堵住。
掀开薄毯和发硬的床垫,仔细检查铁架床的每一个角落、焊点和弹簧内部。又拉开塑料柜门,检查内壁和柜底。除了厚厚的灰尘和几只干瘪的死蟑螂,别无他物。
她忍着剧痛,从贴身防水袋里取出那部屏幕裂痕、电量只剩最后一格的老古董诺基亚。开机,启动一个极其简陋、在深水埗淘二手零件时偷偷写入的wiFi\/蓝牙嗅探小程序(基于最基础的开源代码)。
屏幕闪烁,微弱的信号波纹跳动。程序吃力地扫描着。
【发现wiFi信号:】
【‘Zhoutai_5G’ – 信号强(隔壁?)】
【‘tp-Link_2345’ – 信号弱(楼上?)】
【‘Freewifi’ – 信号极弱(楼下街边?)】
【未发现隐藏热点…】
【蓝牙设备扫描:】
【‘Samsung Galaxy S21’ – 距离近(门外走廊?)】
【‘mi band 5’ – 距离近(同上?)】
【未发现异常低功耗信标(如追踪器)…】
没有明显的、指向这个劏房的异常信号源。但这不能完全排除风险,只能说明没有即时的、低技术的电子监控。
做完这一切,林薇几乎虚脱,后背的冷汗已经将工装外套完全浸透,紧紧贴在皮肤上,黏腻难受。高烧让她的视线开始模糊重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