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粘稠,恶臭。
齐膝深的污水像无数条冰冷的蛆虫,蠕动着包裹住受伤的小腿,每一次微弱的流动都带来伤口撕裂般的刺痛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浓得化不开的沼气混合着腐烂有机物的腥臊,如同实质的毒气,疯狂地钻入鼻腔,灼烧着喉咙和肺叶。
幻影背靠着滑腻冰冷、布满不明粘液的管壁,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每一次喘息都伴随着压抑不住的呛咳和干呕,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绝对的黑暗吞噬了一切,只有头顶那个遥远的、被混乱灯光和雨水模糊映亮的井口,像一只冷漠的眼睛。上面世界的喧嚣——警笛的呜咽、车辆的碰撞、人群的嘶喊——透过厚重的土层和污水,变成了模糊不清、令人窒息的背景噪音。
左腿的枪伤浸泡在污浊的水里,火烧火燎的痛感不断升级,提醒着感染和败血症的恐怖阴影正在逼近。失血、低温、伤痛、恶臭…每一样都足以压垮一头壮牛。幻影死死咬着渗血的嘴唇,用剧痛和刻骨的仇恨吊着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清明。
不能停!绝对不能停在这里!
柏林的地上世界对她而言已是死地。GSG9的搜捕网只会越收越紧。“影网”的“清道夫”如同跗骨之蛆,随时可能循着蛛丝马迹追入这肮脏的地下迷宫。
而最致命的,是那个被砸毁的个人终端里残留的追踪信标!它就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将她的精确位置暴露给“鼹鼠”!
必须离开柏林!立刻!马上!而且需要一个全新的、绝对干净的起点!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唯一火星。她挣扎着,用还能动弹的右手,摸索着战术背心内层。万幸,最核心的东西还在——那半块冰冷的、染着“信天翁”鲜血的钛合金芯片,紧贴着心口。
她颤抖的手指继续向下摸索,在背心最底层一个特制的、完全密封的防水隔层里,触碰到一个冰冷、扁平、只有扑克牌大小的金属方块。
物理隔绝法拉第袋!
这是她最后的底牌之一。一个用特殊金属网编织、能完全屏蔽一切电磁信号的袋子。里面,装着她最后的希望——一部早已关机、电池耗尽、但硬件完好的老式一次性加密手机(非智能机,仅支持基础通话和短信),还有一张同样被物理隔绝的、记着一串复杂密钥的防水纸条。
她小心翼翼地取出这个冰冷的金属小袋。袋子表面冰凉滑腻,沾满了污物。她强忍着恶心,在污水中草草冲洗了一下,然后颤抖着撕开袋口的密封条。
一股干燥的、带着轻微塑料和金属味道的气息涌出,与周围恶臭的环境格格不入。里面静静躺着一部黑色的、屏幕狭小的老式诺基亚手机,还有那张写着密钥的纸条。手机屏幕漆黑,毫无生机。
幻影的呼吸变得急促。她将纸条上的密钥死死记在脑子里,然后迅速将纸条撕得粉碎,扔进污浊的水流中,看着碎片被迅速冲走、溶解。
接下来是最关键、也是最危险的一步——给手机充电开机,并连接深网,寻找唯一的生机。这需要网络信号,而任何信号波动,都可能被“鼹鼠”布下的天罗地网捕捉到!
她必须找到一个临时的、相对安全的地点,并且时间窗口极短!
她拖着沉重的伤腿,忍着剧痛和眩晕,扶着冰冷滑腻的管壁,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污水中艰难跋涉。污水下的地面凹凸不平,布满了滑腻的苔藓和未知的障碍物。她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如同在刀尖上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