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
这个人,和他以前遇到的那些男人都不一样。
县令公子、萧公子……
那些人眼中是浑浊的欲望,他们贪恋他的颜色,会因他的示弱与讨好而满足,给他周旋、利用甚至榨取对方所有价值的机会,直到他触碰到他们真正的底线,才会恼羞成怒,图穷匕见。
可林烬霄……
他的眼神里没有那些迂回的试探和虚伪的怜惜,他从一开始,目标就明确得可怕——殷玄这个人。
没有中间那些虚与委蛇的阶段,直接、霸道、不容置疑,仿佛他殷玄生来就该是他的东西。
这种认知让殷玄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寒意。
跟这种人赌气、硬碰硬,毫无意义,只会加速自己的毁灭。
他想活着。
他还要等师兄,还要见兄长,还要找小白。
愤怒在殷玄的眼中迅速冷却,他不再看林烬霄那张令人心烦意乱的脸,猛地转过身,背对着那个危险的源头,起身要走到更远。
“站住!”林烬霄却又不高兴了,声音更是冷,“想一个人走?找死吗?”
殷玄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
“这万妖冰原,合体期大妖的神识无处不在。玉令只能保证它们‘不能主动出手’。你一个炼气期,气息如此微弱,对它们而言就像黑暗中的萤火虫。”
“虽然本座刚刚已经在你身上留下烙印,但并非万无一失,只要你泄露一点不属于本座的气息,立刻就会被那些饥饿的老怪物当成点心。”
林烬霄喘息着,艰难地支撑起身体,指着不远处的圣子玉令:“不想死……就把玉令捡回来……待在十丈之内。”
他恶意地补充:“或者你可以试试自己走出去。本座保证,不出百步,你就会成为雪魈的食物……或被妖王意念碾碎神魂。”
殷玄的身体剧烈颤抖。
林烬霄,
他知道对方没有危言耸听,
这个疯子虽然恶劣,但不会在这种事上骗他。
活下去,才是他当前唯一的目标。
他僵硬地转身,捡起玉令,却依旧还是走到距离林烬霄七八丈远的冰岩旁才坐下,将玉令紧紧攥在手心——
他才不要还给这个疯子。
他抱着膝盖,将脸埋进臂弯,不想再看林烬霄的脸,肩膀无声耸动,似有泪水无声涌出。
然而,在那无人得见的阴影下,殷玄的眼神一片冷漠。
殷玄在飞速思考。
硬碰硬不行,纯粹的示弱讨好,对林烬霄这种目的性极强的人,恐怕效果也有限,甚至可能适得其反,让他更加肆无忌惮。
那么……该怎么办?
这个人,到底想要什么?
除了他体内的寒髓之力,除了他的身体还有什么能打动他?
或者说,能暂时稳住他?
对方远远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容易拿捏,
可接下来的求生他们还得继续将就在一起。
他不能时时处于弱势——
他必须得换点更聪明的策略,
还有对方之前允诺他的那个条件,也需要再细细斟酌……
林烬霄看着那个颤抖的背影,拼命压制住自己想过去抱人的冲动,眼中划过一丝复杂,却终究没再做什么,而是艰难地盘膝坐好,开始运转功法疗伤,借助周围环境的灵力来修复千疮百孔的身体。
就在这时——
【主人,你们的气息怎么突然消失了?我甩掉那些人了!你在哪里?】
梦缘焦急的意念在殷玄脑海中响起。
殷玄身体一震。
是小白,它没事。
他立刻集中精神回应:【我们在……林烬霄说是什么万妖冰原,这里很危险。有合体期妖兽,你千万别过来,就在外面等着。】
【可是主人,我能感觉到你很难过,那个混蛋是不是又欺负你了?】
【别管我,听我的。】殷玄语气斩钉截铁,【你只是筑基期,单独进来就是送死,我有圣子玉令,暂时安全。你保护好自己,这是命令。】
梦缘沉默片刻,传来委屈的意念:【是,主人。我等你出来!】
联系中断。
殷玄松了口气,心中却更加沉重。
他抱紧膝盖,将脸埋得更深,冰原的风雪如刀割,身边是带来屈辱的危险疯子,远处是无数择人而噬的恐怖存在。
前路茫茫,他该怎么办?
师兄,兄长……你们能告诉我吗?
原来筑基期,真的也没那么厉害……
万妖冰原边缘,梦缘烦躁地刨着冰面,兽瞳满是担忧怒火。
它恨自己现在不再是尊上的契约兽,这并非嫌弃殷玄,只是他变异虚镜兽的特性,决定了他的实力,现在最多也就只能爆发到金丹,实力不够,所以不能立刻冲进去救殷玄。
就在这时,前方空间如水波荡漾。
一个穿着灰色麻布长袍、面容普通的中年男子悄无声息地出现。
他对梦缘恭敬行礼,声音平淡却带着敬畏:“梦缘大人,好久不见。”
梦缘浑身的毛瞬间炸起,死死盯住这个突然出现的人。
它认得这气息,是当年尊上的右护法明夜座下,负责情报和暗线的“影鸦”首领——无面。
无面抬头:“左护法大人前些日子动用了‘天外客’的身份印记……搅动了凤羽楼的风云。”
“所以右护法特派属下前来面见大人,尊上……是要归来了吗?”他前倾身体,平凡面容掠过一丝狂热,“吾等残部,蛰伏多年,静待尊上归来……重振魔威!”
梦缘心中的烦躁化为冰冷怒火,它弓起背,发出威胁低吼:
【与你何干?!尊上当年被封印在天渊前,已解散所有势力,金口玉言绝无转圜。】
它死死盯着无面,意念充满厌恶:【至于左护法,名号他用了便用了,你们这些年打着尊上旗号干的勾当还少吗?!少假惺惺,滚!】
无面脸上的狂热凝固,如同戴上面具。
他沉默地看着愤怒的小兽,长袍下的手微微抬起,眼神深处一丝阴鸷悄然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