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面倒是跟她家一样的黄泥地,地上厚厚的都是灰尘,两个小男孩东歪西倒的躺在一棵大杏树下,看起来都很小,让田知微吃惊的是,这么泠的天,那两孩子都只穿一件单衣,连鞋子都没有,脚底板被冻的红彤彤一片。
稍大些的那个,正拿着一个被虫吃了一半的杏子在嘴里嚼,见她们进来,啃食的速度又快了几分,仿佛生怕她们来抢一般。
刘婆子快速走过去,一手提起那个大孩子,那骨瘦嶙峋的胳膊让田知微都害怕她弄断孩子的骨头,刘婆子却不怕,一把将孩子嘴里的杏子扣下来,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嘴里还骂骂咧咧,“杀千刀的赔钱货,净会偷吃,看老娘不打死你。”
那个孩子吓得在她手里挣扎扑通,哭的更是大声,倒是地上那个孩子还不会走路,飞快的朝着田知微那边爬过来,把她吓了一跳。
这画面有些惊悚,瘦的惊人的孩子飞快向你爬来,像是一个小鬼怪或者是个小僵尸。
孩子爬过来便抱着她的腿不放,他脸上身上全是黄泥,根本看不出男女,但从他微微发抖却强忍着不哭的行为里看出,他现在很害怕,急需要安抚。
田知微穿来的时候,才刚考上大学,自己都还只是个孩子,冷不防被这个孩子扒拉着,看起来又着实可怜,便也不嫌脏,利落的把他抱起来。
许是她穿的棉袄柔软,孩子不停的往她怀里拱,那边的刘婆子还在边骂边扇那孩子巴掌,孩子哭的快奄奄一息了,田知微看不下去,出声阻止道,“刘婶,孩子不听话慢慢教便是了,小心打坏了。”
刘婆子这才意识到她还在,扬起的手停顿下来,又见她抱着那个小孩,脸上浮现一抹怒意,她把手里的孩子随意扔在一边,急忙过来道歉,“这天杀的,居然弄脏你的衣裳,田娘子,不好意思,快把他放下进屋里去坐,外边泠。”
田知微看了看她身上崭新的棉袄,又看了看两孩子身上破旧的单子衣,裸露的地方都被冻的发红,她的心底好像被什么哽住一般,有些发苦。
这时,一个身材瘦弱,肚子却鼓鼓的女人扶着墙壁走了出来,说话的声音都有些虚弱,“娘,你回来了。”
“你这懒婆娘,我一不在家你就偷懒是吧?”刘婆子一见她便破口大骂。
“不…不是的娘,鸡鸭都喂了,猪草也剁了,我身子有些不舒服,才进去躺了会。”女人急忙解释。
刘婆子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又看了身后的田知微,强自忍耐下来,“田娘子有些衣服要你改一改,你可得好好干,改坏了我饶不了你。”
又对着田知微谄媚道,“田娘子,你想怎么改,跟她说就行了,包给你改好的,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田知微点头谢过,刚想叫她别忙活,她已经急匆匆的走了,又看向那个瘦不拉几的女人,她记得这个人。
那天她炒板栗,有个上工的刘大改带着婆娘来,想再买些板栗,带的就是她。
可是刘大改明明很疼爱她,为什么刘婆子对她这么坏?甚至连她生的孩子都不待见。
女人似乎才发现她怀里的孩子,急忙走过来想要接过,“对不起东家,孩子小不懂事……”
估计是田知微身上的棉袄太暖太软和,那孩子竟舍不得放开,只一味往她怀里缩,女人又急又害怕,说话的声音都快带上哭腔,“对不起…”
“没事没事,”田知微赶忙安抚她,“我抱着就行了,你去看看那个吧?”
她指了指地上那个哭的差点没气的孩子,“带他一起进去吧外面太冷了。”
女人犹豫了一下,走过去拉起抽泣的小孩,一起往里屋走去。
屋子里的格局和她的房间倒没多大区别,都是一个大炕,炕上摆了一张桌子。
田知微把身上的包袱放在炕上,又把轻轻拍了拍孩子身上的灰,把他放在自己身前,她这才看清楚孩子的长相,面色蜡黄,身躯削瘦,皮包骨头,手指如同细枝一般,看的出长期处于饥饿状态,此刻正贪婪吸食着自己的手指。
地上的那个稍大些的,也没好到哪里去,甚至就连拘谨着站在一旁的刘家媳妇,也是同样的瘦弱,刘家,有这么穷吗?
这个世界是不富裕,吃不饱也是常态,可是惨到她们这个样子,田知微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她从怀里掏出出门时带的两个馒头,分成两边,递给两个孩子。
那两孩子一看到馒头,顿时迫不及待的往嘴里塞,生怕慢了就没有了。
刘家媳妇一愣,急忙摆手拒绝,“东家,使不得,使不得。”
田知微没理,又把剩下的馒头递给她,“你先吃吧,吃完我们再谈,要是不吃我就把这些衣服带回去,找别人做。”
刘家媳妇一愣,又惊惶的回头看了看门口,迟疑的接过馒头,感激的笑了笑,“谢……谢东家。”
她把馒头掰开,一半小心的揣回怀里,剩下的一半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吃着吃着,眼泪滚滚而下。
田知微有些无措,又有些想不通,不是说女子珍贵,娶媳妇不容易吗?刘大改明明就很疼他媳妇儿,刘家也不穷,青砖大瓦的房子,院子里关着鸡鸭,还喂着猪,为何这母子三人,却活的像非洲的难民一般?
那两个孩子被咽的直翻白眼,却还是拼命的把馒头往嘴里塞,忽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刘家媳妇手上速度飞快,,一把抢过两个孩子手上没吃完的馒头,加上自己的往怀里一塞,两孩子刚张嘴想哭,刘家媳妇已经小声地安抚道,“乖,等会给你们吃。”
那俩孩子像能听懂一般,不舍的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竟然忍了下来。
田知微有些惊讶,继而是一股酸涩,这几人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小的看起来最多就一岁吧,尿都憋不住的年纪,却憋住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