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闻舟靠在车壁上,半点不觉得冷,只是对身侧的风炽念依旧兴致缺缺。
一上马车便闭起眼小憩,显然没有交谈的意愿。
风炽念将他的疏离看在眼里,知趣地没说话,只安静地坐在一旁。
一路无话,直至马车稳稳停在帝宫门外。
今日这场庆功宴事关重大,风炽念早有准备,特意调派了精锐加强帝宫各处防务。
尤其是东宫一带,明岗暗哨之外,又多派了心腹潜伏在暗处值守。
庆功宴大殿内,朝臣们身着朝服,陆陆续续入殿就座。
风烬月与徐闻笙并肩坐着,风熠然则独自坐在另一边。
当风炽念牵着徐闻舟的手踏入大殿时,喧闹的殿内瞬间安静了几分,所有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二人身上。
风烬月端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眼底掠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忌恨与阴霾。
尤其是看向徐闻舟时,那目光里藏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风熠然则在瞥见徐闻舟的瞬间,嘴角撇了撇,下意识地压低声音嗤笑了一句:“贱人!”
语气里满是不屑与怨怼。
风炽念对周遭的暗流涌动恍若未觉,稳稳牵着徐闻舟走到属于自己的席位旁,扶着他坐下。
在外人看来,二人并肩而坐,姿态从容,俨然一副妻夫和睦、相敬如宾的模样。
如今风炽念刚立了战功,正得圣上倚重与宠爱。
再加上她本就生得俊逸挺拔,气度不凡,殿内不少朝臣家的男眷都忍不住偷偷多看她几眼。
望着她对徐闻舟的温柔姿态,心底暗自羡慕徐闻舟好福气,能得这般出色的殿下倾心。
很快帝君与凤后缓步踏入大殿,在场众人见状,齐齐起身垂首行礼。
齐声高呼:“帝君万岁万岁万万岁,凤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帝君抬手轻挥,语气带着上位者的沉稳:“众卿平身。”
待众人纷纷落座,殿内丝竹声再度响起,佳肴陆续上桌,庆功宴本应是和气融融的模样。
可当帝君询问风炽念想要什么奖赏时,这一团和气的氛围,瞬间变得沉谧了些
只见帝君放下酒杯,目光转向风炽念,温声问道:“老四,此番你出征大捷,稳固边疆有功,说说看,想要什么奖赏?”
话音刚落,大殿内的喧闹瞬间淡去,连丝竹声也识趣地停了。
百官与宗室们皆屏息凝神,目光齐刷刷投向风炽念。
大家都好奇这位刚立大功的四殿下,会索要权位、封地还是金银。
风炽念当即起身,稳步走到大殿中央,对着帝君双膝跪地。
额头重重磕在地砖上,动作郑重得无比。
众人皆是一愣,满心不解。
徐闻舟更是蹙起眉,眼底满是疑惑:这风炽念想要奖赏直接禀明便是。
何必在这松弛的场合行此大礼,搞得这般隆重?
他暗自思忖,以风炽念此次的功绩,多半会求兵权或是朝中要职。
却没料到,风炽念接下来的话,让他彻底僵住。
只听风炽念抬起头,面色沉凝。
语气带着压抑的悲愤:“母帝,儿臣不求封赏,只求母帝赐儿臣一个公道!”
“哗——”这话如同惊雷炸响,殿内顿时响起低低的骚动。
众人面面相觑,满脸惊愕:如今这四殿下正是圣宠加身、威风凛凛之时,竟还有冤屈要讨?
帝君闻言也皱起了眉,心底暗自揣测:风炽念要的公道,莫不是为当年杨侍君被污蔑构陷之事,或是先前王兰给她下毒那事?
可这两件事,当初的处置皆有她的考量,她不信以风炽念的聪慧会不懂她的难处。
如今这般当众提及,难道是想借此逼迫自己?
念及此处,帝君心底掠过一丝不悦,只觉风炽念太过不识大体,不顾场合。
但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她又不能拒而不答。
只得沉下声音,语气带着几分威严:“老四,你且说来,想要讨什么公道?”
风炽念深吸一口气,声音清晰地传遍大殿:“儿臣在边关与北回浴血奋战之时,数次身陷险境,险些丧命,一心只为家国稳固。”
“可就在儿臣在外拼杀之时,家中夫子却惨遭歹人陷害!”
“这一害,便让儿臣与夫君失去了唯一的孩子!”
说着,风炽念的话音加重,眼底翻涌着痛意:“也让母帝您,痛失一位帝孙!”
“还请母帝为儿臣做主,彻查此事,让那罪魁祸首得到应有的责罚!”
这话一出,殿内彻底炸开了锅,众人惊得站起身来。
先前四殿下正君小产之事,朝野间早有流言,都说乃是四殿下府中侍君争宠所害。
可今日听风炽念这般说,难道此事另有隐情?
一时间,所有探究、惊讶的目光都齐刷刷投向了徐闻舟所在的位置,落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
徐闻舟见此状况,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心底满是困惑:这风炽念到底在告什么状?
那孩子明明就是她让听雨害死的,如今这般郑重其事的模样,究竟是为了什么?
又是做给谁看?
他越想越摸不透,手指下意识攥紧了衣袍一角,指节泛白,脸上依旧维持着惯有的淡漠。
只是眼底深处藏着一丝压不住的、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哀伤。
风烬月听到风炽念这话,心头猛地一沉,瞬间察觉到不对劲。
风炽念这话分明是冲着她来的!
想到还在东宫的听雨,瞬间警铃大作。
风烬月当即暗中示意身边心腹,想让对方立刻赶回东宫将听雨藏起来。
可那心腹刚踏出大殿门槛,就被风炽念安排的人截胡了。
而风熠然则端着酒杯自饮,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饶有兴致地看着殿内这场闹剧。
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唇角勾起一抹隐晦的笑意。
她仿佛已经预见了风烬月失势的场景,预见对方会落得和自己一样狼狈的下场。
帝君听完风炽念的话,先是一愣,随即暗自松了口气。
原来只是为了徐闻舟小产之事,并非要翻那些旧账。
想到这里,她竟感到有些羞愧。
方才竟然是觉得风炽念是要当众逼迫自己,实在不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