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言子今天回来。”
宁雨溪对闫菲菲说。
“那我陪你一起去接她。”
闫菲菲帮许言轻拿了件外套就跟着宁雨溪出门了。
“有结果吗？”
路上，闫菲菲问宁雨溪。
宁雨溪摇摇头，
“小言子找不到苏老师。”
两个人没再说话了，车内的空气瞬间变得很沉重。
一小时后，两个人到了机场。
许言轻拖着行李箱走出南城机场的到达口，脸色比离开英国时更差。
她眼底的乌青和几乎麻木的神情取代了当初飞往德国时那种不顾一切的决绝光芒。
伦敦酒吧地板上最后的崩溃与呜咽，似乎抽走了她最后的气力，只剩下近乎死寂的平静。
她像一具被掏空的躯壳，缓慢地移动着。
“小言子！”
宁雨溪一眼就看到了她，立刻拉着闫菲菲快步迎上去。
“小言子，把衣服穿上，外面冷。”
闫菲菲将外套披在许言轻身上。
“谢谢菲菲姐。”
她的声音沙哑。
宁雨溪想拥抱她，却在触到许言轻冰冷的身体时顿住了。
她只是轻轻接过许言轻的箱子，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疼惜，
“回来了...回来就好。”
闫菲菲也轻声说：
“累了吧？先回去休息？”
许言轻没有任何抗拒，只是沉默地点点头，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车子驶入市区，窗外熟悉的街景也无法唤醒她一丝生气。
宁雨溪从后视镜里看着妹妹失魂落魄的样子，试探着说：
“饿不饿？先去吃点东西？你最爱的火锅？”
许言轻的眼珠似乎转动了一下，极其轻微地“嗯”了一声。
火锅店里，红油翻滚，蒸汽氤氲。
宁雨溪和闫菲菲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她，不断给她碗里夹菜。
许言轻机械地吃着，滚烫的食物仿佛也无法驱散她由内而外散发的寒意。
她吃得很少，大部份时间只是沉默地盯着锅里翻腾的气泡。
吃到中途，宁雨溪放下筷子，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放得极轻极柔：
“小言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她生怕妹妹再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许言轻缓缓抬起头，眼神无神。
但看向宁雨溪时，那眼神的深处仿佛点燃了一丝固执的火星。
“我要去实习。”
她的声音沙哑而平淡，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实习？”
宁雨溪愣住，这答案完全出乎意料。
按照宁雨溪的想法，此时的小言子需要时间和空间疗伤，而不是实习。
“嗯。”
许言轻点了点头，眼神没有离开表姐，
“去凡星娱乐。”
宁雨溪和闫菲菲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火锅还在不识趣地咕嘟作响。
宁雨溪的心猛地揪紧，
“凡星......”
那曾是苏絮的地盘，如今物是人非......
“小言子！你...你这还是没有放弃？还要这样找下去？”
她觉得此刻妹妹的决定更像是一种自虐式的执着。
许言轻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重新拿起筷子，无意识地戳着碗里的食物。
过了一会儿，她开口说：
“忙起来可以忘记一切烦恼，我需要去实习了。”
许言轻的语气异常平静，她在陈述事实，又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她顿了顿继续说：
“我明天会联系陈姐，然后去公司开始实习，你们不用担心，我很好。”
许言轻自顾自的说着。
宁雨溪对她现在说的话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许言轻似乎完全沉浸在某种思绪里，不再看她们，
“总比满世界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好，那里，是她待过最久的地方...看过的，听过的，总归多一点，也许......会有痕迹。”
鸭血在漏勺里裂成两半，沉进红汤深处。
......
翌日清晨，许言轻拒绝了宁雨溪的陪伴，独自踏上前往凡星娱乐的路。
前台女孩的笑容在许言轻报上姓名时凝滞了片刻。
很快，电梯里就下来一个人，是陈菁菁。
“小许，你来了。”
许言轻礼貌的点了点头，
“麻烦你了，陈姐。”
电梯门打开，陈菁菁带着许言轻走了出来。
助理部办公区的开放式格局映入眼帘，空气中是键盘敲击、电话铃声和低声交谈混合的忙碌气息。
陈菁菁拍了拍手，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各位，打扰一下。”
陈菁菁的声音带着职业化的温和，
“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同事，许言轻，小许接下来会作为实习生加入我们助理部，大家多关照。”
许言轻站在陈菁菁身旁，眼底的乌青在明亮的办公灯光下更显清晰。
她微微颔首，没有丝毫新人该有的好奇或紧张，只是机械地履行着这一步骤。
“大家好，我是许言轻，请多指教。”
她的声音沙哑干涩。
同事们开始议论，里面有人认识她，
“她不是苏老师的女朋友吗？怎么来助理部实习？”
议论声音小，但依旧被许言轻听见了，只不过现在的她不在意了。
陈菁菁轻咳了一下，众人才收敛。
“今天为了欢迎小许的到来，我们晚上去吃火锅，聚个餐，大家放松一下。”
众人都在鼓掌，认识她的都想和她搞好关系。
于是，下班后，一行人来到了火锅店。
包间里，蒸汽缭绕，气氛比办公室里热闹许多。
同事们举杯欢迎新人，笑语不断。
许言轻坐在其中，任由陈菁菁和旁边的同事帮她布菜，她机械地咀嚼着碗里的食物。
只是偶尔礼貌性地动一下筷子，回应一两句最简单的问话。
热闹是她们的，她像一个误入宴会的游魂，周身散发着驱不散的冷意和隔离感。
她的沉默寡言和心不在焉渐渐引起了注意，原本热烈的气氛开始有些微妙的凝滞。
一个叫小吴的年轻男孩，试图活跃气氛，半开玩笑地对着许言轻说：
“小许，你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是不是刚来不适应？别怕嘛，我们部门人都很好的，你看陈姐多照顾你，我也单身好久了，有机会我们...呃...”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陈菁菁瞪了一眼，周围认识许言轻的不停拉着他的衣服阻止他。
他本想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套近乎，话到嘴边却刹不住车，带了点暧昧的试探。
现在看着周围人的反应才觉得不妥，好像还有一种闯祸的感觉。
小吴不再说话，默默地坐下。
许言轻没在意，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对大家说：
“谢谢。”
见主角没有生气，大家又恢复了热闹。
许言轻的视线穿透蒸腾的热气，投向虚空，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
火锅的热闹在她周围形成一层隔膜，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韧性，
“我已经等了她六年。”
她顿了顿，那空洞的眼神里似乎重新凝聚起一丝微弱却不肯熄灭的光，
“再等她六年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