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万的余韵，在李小乐心里像一颗投入静水的石子，涟漪荡开后，终究归于平静。
有哥哥那句“卖了就卖了”和那个安抚的摸头打底，那串令人眩晕的零，仿佛真的变成了银行卡里一串普通的数字。
烦恼褪去，剩下的就是实打实的开心了！
“哥！”
第二天清早，李小乐像只充满电的小麻雀，活力满满地推开卧室门，对着客厅沙发上依旧在星海里征战的李秀喊道：“今天咱们吃顿好的！庆祝庆祝！”
她特意在“庆祝”两个字上加了重音，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纯粹的、不掺杂质的兴奋。
暴富是开心，但更开心的是可以和哥哥分享这份开心。
李秀的目光从屏幕上错综复杂的星舰轨迹上移开，落在妹妹那张写满雀跃的脸上。
那鲜活的神采，比任何星河的辉光都更吸引他的目光。
他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了一个极小的弧度，指尖在回车键上轻轻一点，将一场即将结束的战役暂停。
“好。”他应了一声，声音低沉温和，“想吃什么？”
“嘿嘿，保密！”
李小乐俏皮地眨眨眼，跑进厨房翻箱倒柜，不一会儿就抱着一只印着卡通猫爪的帆布购物袋出来。
“先去菜市场！我要亲自挑最新鲜的！”
阳光正好，暖融融地洒在老旧的幸福苑小区里。
李小乐换上了一身轻便的运动服，扎了个高高的马尾辫，显得格外清爽。
她挽着李秀的胳膊，叽叽喳喳地说着昨晚做的美食攻略——红烧排骨要挑肋排，鱼要买活蹦乱跳的鲈鱼清蒸，青菜要挑带露水的……
李秀安静地听着，手臂任由她挽着。
妹妹指尖传来的温热和那充满活力的絮叨，是这喧嚣凡尘里最动听的乐章。
他微微侧头，看着阳光在她发梢跳跃，那灿烂的笑容仿佛能驱散所有阴霾。
刚出单元门没几步，楼下正给电动车充电的阿超眼尖地看到了他们。
“乐子姐！乐子哥！早啊！”
李小乐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下意识地紧了紧挽着哥哥胳膊的手，飞快地瞥了李秀一眼。
李秀神色平静无波，仿佛没听见阿超的话。
他抬手，极其自然地帮李小乐拂开被风吹到脸颊上的一缕碎发，指尖的温度轻柔地落在她耳廓边。
“走了。”
李秀淡淡地说了一句，目光扫过阿超，带着一种无形的、让人下意识噤声的平静力量。
阿超被那平静的目光一扫，后面滔滔不绝的奉承话瞬间卡在了喉咙里，只能干笑着点头：“哎哎！您忙您忙！”
他看着兄妹俩走远的背影，总觉得刚才李秀看过来那一眼，让他后脖子有点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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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市正是最热闹的时候，人声鼎沸，烟火气扑面而来。
叫卖声、讨价还价声、鸡鸭的叫声、鱼虾在盆里扑腾的水声……交织成一曲充满生机的市井交响乐。
“哥！这边！”李小乐像条灵活的鱼，拉着李秀在摩肩接踵的人流里穿梭。
她的目标明确，直奔常去的那几家熟识的摊位。
“张婶！今天的肋排给我留最好的那扇！”李小乐挤到肉摊前，熟门熟路地喊道。
“小乐来啦！早给你留着呢！看这扇，肉多厚实，骨头小，炖出来绝对香！”
头发花白、笑容爽朗的张婶麻利地拎起一扇粉红诱人的肋排，一边称重一边看向李小乐旁边的李秀，“小伙子，今天陪妹妹买菜啊？真是好哥哥！”
李秀微微颔首：“您好。”
他的目光却越过摊位上琳琅满目的肉块，落在张婶挂在摊位后面挂钩上的一把厚背砍骨刀上。
那刀刃上粘着几处极其微小的、已经干涸发黑的血渍点，是昨天切割某种带病牲畜时留下的。
常人甚至用显微镜都难以察觉的细菌残留，在他眼中却清晰得如同黑夜里的萤火。
在张婶将排骨装袋递过来的瞬间，李秀极其自然地伸手接过袋子。
指尖在袋口边缘看似无意地一拂而过，一缕微不可察的清润气息瞬间扫过整扇排骨。
“谢谢张婶！”李小乐付了钱，开心地接过袋子，完全没注意到哥哥的小动作。
“李叔！我要那条！对对，就是那条游得最欢的！”水产区，李小乐指着水箱里一条生猛的鲈鱼喊道。
摊主李叔是李小乐的老熟人，捞鱼的网兜都带着笑意：
“小乐眼光就是好！这条最精神！”他捞起鱼，熟练地准备装袋过称。
“等等！”李秀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嘈杂。
他走到水箱前，目光扫过那些鱼鳃的颜色和鳞片的光泽，最终落在一条体型稍小、但游动姿态更加平稳有力、鳃色鲜红如火的鲈鱼上。
“这条吧。”他指了一下。
李叔一愣，看看自己手里那条，又看看李秀指的那条，随即哈哈一笑：
“行！小伙子懂行！这条是刚放进去没两小时的，确实更鲜！”
他麻利地换鱼处理，动作利落。
李小乐好奇地凑近哥哥：“哥，你怎么知道那条更好？”
她看着那条鱼，鳃盖下露出的鲜红鱼鳃，确实比她刚才挑的那条颜色更鲜艳。
李秀没有解释，只是抬手，极其自然地帮她将额前又滑落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琉璃。
“运气。”他只吐出两个字，眼神温润。
接下来是蔬菜摊。
李小乐像只小蜜蜂，在五颜六色的蔬菜堆里穿梭。
“王伯！这茼蒿好嫩啊！来一把！”
“刘姨！西红柿要红一点的！软硬适中的！”
“哥你看这个青椒，颜色多翠！肯定很脆！”
李秀跟在她身后，手里拎着的袋子越来越多，却始终步伐沉稳，气息均匀。
拥挤的人流仿佛会自动为他分开一条缝隙。
他看着她仔细挑选、认真讲价的侧脸，那张充满生机的脸庞在清晨的市集灯光下，泛着健康红润的光泽，远比仙葩灵草更令人心旷神怡。
当李小乐兴冲冲地拿起一个表皮光亮、红得诱人的大西红柿时，李秀的目光却落在了旁边摊位上几个个头稍小、颜色略深、形状不那么规整的西红柿上。
他伸手，拿起其中一个，指尖在表皮上极其轻微地一触即分。
“这个更好。”
他将那个小一点的西红柿放进李小乐装菜的袋子里。
李小乐疑惑地拿起那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点丑的西红柿，凑到鼻尖闻了闻，一股浓郁、纯正、带着泥土芬芳的西红柿香气瞬间钻入鼻腔！
“哇！好香！”她惊喜地看向哥哥，“哥你神了！这比那些漂亮的好闻多了！”
李秀唇角微弯，没说话，只是又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像在奖励一只发现宝藏的小动物。
当李小乐终于心满意足地抱着塞得鼓鼓囊囊的购物袋走出菜市场时，脸蛋红扑扑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采购胜利的兴奋光芒。
“搞定！”
她豪气地把最沉的一个袋子塞到李秀手里，自己则抱着一袋相对轻巧的蔬菜。
“回家！看我大显身手！哥你今天有口福啦！”
李秀稳稳地接过袋子，那点重量于他而言轻若无物。
他看着妹妹被阳光勾勒出的、充满活力的背影，看着她叽叽喳喳说着待会儿要做的菜，鼻尖似乎已经闻到了厨房里即将升腾起的、混杂着葱姜爆香和鱼肉鲜甜的烟火气息。
这喧嚣鼎沸的人间烟火，这琐碎真实的柴米油盐，这鲜活温暖的至亲笑颜，便是他踏遍星河、历经万劫后，寻回的，最珍贵的归途。
他跟在妹妹身后半步，像一座沉默而安稳的山，守护着这方小小的、却足以容纳整个宇宙温暖的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