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六这天周一，天还没大亮，西砖胡同的四合院就有了动静。刘平寇推门时门轴“吱呀”一声。
送完林淼，刘平寇缩着脖子往厂子里赶，棉鞋踩在残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
到了第二机床厂，传达室的老王头正用铁壶沏茶，见他来说：“刘科长，今儿够早的。”
“嗨，正式开工，咱保卫科得先到位。”刘平寇掏出钥匙开办公室门，屋里冷飕飕的，他摸出火柴点上煤炉。
火苗舔着煤块，渐渐有了暖意。
没一会儿，江洋掀门帘进来，搓着手：“老大，昨儿我家张娇还说，不知道嫂子累着没，还说有什么事赶紧去她那。”
“谢了，她挺好，溜达一天腿酸不是事。”刘平寇给江洋倒了杯茶水“人都到得差不多了？开个短会，安排下这礼拜的活儿。”
江洋刚坐下，郭祥就闯了进来，脸冻的通红:“老大，二哥，我跟佟东刚绕厂区转了圈，后墙根儿有几个脚印，像是新踩的。”
“回头让佟东带俩人查查”刘平寇翻开笔记本“今儿主要是节后收心，门卫盯紧点，外来人员登记不能含糊。郭祥，你带一队重点巡逻车间，尤其是仓库那边。”
“得嘞！”郭祥应着，从兜里摸出块硬糖“昨儿陈蓉买的，水果味儿，您尝尝？”
刘平寇摆摆手:“你留着吧，你家陈蓉还总想着你，你倒是总不缺嘴。对了，佟东呢？”
“这就到！”话音刚落，佟东掀帘进来，手里攥着个热乎的烤白薯“科长，洋哥，刚在门口买的，给您俩分点？”
“你小子，就知道吃。”江洋笑骂一句“赶紧坐好，说正事儿。”
等三个中队长六个小队长都到齐了，刘平寇清了清嗓子：“节后厂里人多手杂，保卫科都打起精神。佟东，你带二队守着东门和材料库，特别是新到的那批钢材，千万别出岔子。”
“放心吧科长！”佟东啃了口白薯，“对了，叶夏让我问，厂里广播要不要加段安全须知？她今儿当班。”
“让她加一段，简单明了就行。”刘平寇合上本子，“行了，都各司其职去吧。”
所有人应声出去，办公室里又剩刘平寇一人。他望着窗外光秃秃的树枝发愣。
刚到晌午，佟东就风风火火跑回来，一进门就嚷嚷:“老大，出事了！三车间老王说他饭盒丢了，里头有他带红烧肉！”
打过饭的刘平寇正啃着窝窝头，抬头道：“多大点事儿？厂里人多，说不定谁拿错了。让他去各车间问问。”
“他不依，说那是他媳妇特意给做的，他闺女在老家病了，想留着晚上过去。”佟东怕老王真的想不开闹事“我看他眼眶都红了。”
江洋端着搪瓷缸进来，闻言皱眉:“这节骨眼上丢吃的，是挺气人。郭祥呢？让他去查查，食堂到车间就那几条路。”
正说着，郭祥进来了，脸上带着笑：“老大，找着了！是新来的学徒工，饿急了拿错饭盒了，正跟老王道歉呢，还把自己买的窝窝头赔给老王了。”
“这就好。”刘平寇松了口气“跟那学徒说，以后饿了直接上食堂，别乱拿别人东西，厂里规矩不能破。”
“知道了科长。”郭祥看人多就叫职称了。
佟东刚坐下喝水就说“对了，叶夏广播说，下午有市里头的人来检查卫生，让各科室都拾掇拾掇。”
“咱保卫科没啥可拾掇的，”江洋擦着桌子“就是那几个值班室，让巡逻的弟兄们顺手擦擦玻璃。”
正说着，门卫老王头进来了，手里拿着个布包：“刘科长，刚门口有个老太太，说给您的，说是您老家托她捎的。”
刘平寇接过布包，打开一看是蘑菇和韭菜说:“肯定是老娘给林淼的，在老家的几天林淼就挺爱吃的。”
“伯母就是实在。”江洋笑道“你家林淼怀着孕，正好换换口味，这一冬天除了萝卜白菜就是土豆和咸菜。”
佟东也跟说:“家里食堂不都是这几样，早就吃烦了。”
“就是，可以用油纸做暖棚”郭祥说道。
“对啊，可以建小点的，建一次性的”刘平寇附和道。
下午没什么大事，刘平寇跟着江洋去各车间转了转，看工人们都在埋头干活，巡逻的队员也精神着。
转到仓库时，见佟东正跟保管员老张聊天。老张见他来，叹气道:“刘科长，这仓库锁头有点松，夜里总担心。”
“明儿让后勤给换个新的”刘平寇拍板“安全第一，不能马虎。”
回办公室的路上，郭祥凑过来：“老大，明儿我休班，想跟陈蓉去找人装修房子，您看行不？”
“去吧，把活儿安排好就行。”刘平寇笑了“你俩也别着急，不就是怕人听到吗。”
郭祥红了脸，转过头跑了。
江洋看着他背影，对刘平寇说:“这小子，都结婚了，还跟个毛头小子似的。”
“年轻嘛。”刘平寇望着夕阳“快下班了，让弟兄们都仔细点，别出啥岔子。”
太阳西斜，厂里的下班铃响了，下班时间到了。刘平寇让郭祥先带人去锁门，他和江洋在办公室整理记录。
“今儿还算顺当，没出啥大事。”江洋把记录本锁进抽屉“就是三车间那饭盒事儿，看着小，处理不好容易出事。”
“可不是”刘平寇点头“咱保卫科不光要防贼防盗，还得管着厂里的大事小情。”
正说着，佟东跑进来:“老大，老二，刚巡逻到后墙，发现有块砖松了，像是被人动过手脚。”
刘平寇心里一紧：“去看看！”
三人快步走到后墙，果然见墙角有块砖凸出来，轻轻一推就活动了。
江洋蹲下身摸了摸，皱眉道:“是新动的，边上还有带出来的泥。”
“这墙不高，翻进来不难。”刘平寇沉声道“郭祥呢？今天他夜班，带俩人在附近盯着。”
“我这就去找他！”佟东跑着去了。
江洋看着刘平寇:“要不要报给厂领导？”
“先别声张”刘平寇摇摇头“说不定是附近的孩子捣蛋。让郭祥他们盯一夜，要是没事，明儿再说。”
安排好这事，天已经擦黑了。刘平寇锁好办公室门，去接林淼，然后往家走。
胡同里亮起了昏黄的路灯，家家户户飘出饭菜香。
今天下班晚了，没接到林淼，路过菜市场买了点苹果和梨，这是林淼想吃的。
回到四合院，刚进院门，就见自家窗户透着灯。
推门进去，林淼正坐在床头缝棉袄，见他回来，笑着抬头:“回来啦，赶紧做饭去。”
“累不累”刘平寇走过去摸了摸她的肚子，小家伙正好踢了一下，他咧嘴笑了。
“不累，就是等你有点急。”林淼说道“今儿上班忙不？”
“还行，都是杂事儿。”刘平寇带上围裙“对了，娘给送了蘑菇和韭菜，现在给你做了吃。”
刚吃饭饭，正说着话呢，院门外传来敲门声，挺急的。刘平寇心里咯噔一下，这时候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