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辰时,青阳坊市西门外。
晨雾尚未完全散去,十余辆由某种耐力极佳的“犀角兽”牵引的硕大厢车已排列整齐。厢车以铁木打造,车身上镌刻着加固与轻身符文,正是云川商行的车队。数十名修士已聚集在此,气息强弱不一。
陆明准时抵达,出示了木质令牌。一名商行执事查验后,将他引至队伍中段,指向一位面容冷峻、背负长刀的黑衣中年汉子道:“陆道友,这位是韩厉队长,负责此次行程的具体护卫调度。您归入韩队长麾下。”
韩厉目光如刀,在陆明身上一扫,筑基中期的灵压若有若无,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嗯,筑基初期,灵力尚可。跟紧队伍,听从号令,非必要勿生事端。”言简意赅,透着行伍般的干练。
陆明拱手应下,默默站到韩厉身后的几名护卫之中。他略微感应,算上韩厉,这支护卫队共有四名筑基修士,其余皆是炼气后期或圆满的好手。加上商行自身那位尚未露面的筑基后期管事和坐镇的金丹客卿,这股力量确实不容小觑。
辰时一刻,一位身着锦袍、面容和煦、眼神却锐利如鹰隼的老者走出坊市大门,其气息渊深,赫然是筑基后期。他便是此行商队的管事,姓钱。他身后跟着一位气息完全内敛、仿佛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青袍老者,想必就是那位金丹客卿。
钱管事环视众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诸位,此行目的地澜沧城,路途遥远,需横穿部分云梦泽外围。望诸位恪尽职守,同心协力。出发!”
没有过多废话,车队在一阵低沉的兽吼与车轮滚动声中,缓缓启程,离开了青阳坊市的庇护,驶入了茫茫荒野。
初始几日,路途尚算平静。车队沿着前人开辟出的、相对安全的商道前行,只遇到几波不成气候的低阶妖兽骚扰,轻易便被前哨护卫打发了。陆明乐得清闲,大部分时间待在分配给自己的厢车顶部,一边担任警戒,一边默默修炼,熟悉着新增的力量,同时感受着怀中星钥那持续指向东方的微弱感应。
韩厉治军严谨,队伍行进、扎营、警戒皆有条不紊,显是经验丰富。他对陆明这种沉默寡言、但令行禁止的作风似乎颇为满意,偶尔会与他交谈几句,多是关于路线与潜在风险的判断。
随着车队不断向东深入,周围的景象开始发生变化。茂密的原始丛林逐渐被水泽、沼泽取代,空气中弥漫着潮湿与水汽,灵气也变得愈发驳杂,夹杂着淡淡的瘴气与妖气。这里已是云梦大泽的外围区域。
这一日午后,车队正行进在一片芦苇丛生的沼泽边缘,天空不知何时阴沉下来,四周开始弥漫起灰白色的雾气。
“注意警戒!是泽中瘴雾!”韩厉低沉的声音立刻响起,带着警惕。护卫们纷纷握紧了手中法器,神色凝重。
雾气越来越浓,能见度迅速降低,神识探出也受到极大的压制,仿佛陷入泥沼。空气中那股淡淡的腥甜瘴气也变得浓郁起来,令人头脑微微发晕。商队早已备好的“清瘴符”被激发,散发出柔和的光芒,驱散着靠近车辆的瘴气。
陆明屏住呼吸,混沌灵力自行运转,轻易便将侵入体内的微弱瘴气化去。他眉头微蹙,这雾气有些不对劲。不仅仅是瘴气,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其隐晦的……混乱与死寂的气息,与他感应中坠龙渊的方向隐隐传来的某种波动有几分相似,但微弱得多。
“啊——!”
突然,前方传来一声短促的惨叫,随即戛然而止!
“敌袭!前列遇袭!”警示的厉啸声瞬间划破浓雾。
“结阵防御!不要慌乱!”韩厉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他身形一闪,已冲向队伍最前方。其余护卫也立刻按照平日演练,依托厢车结成防御圆阵。
陆明位于队伍中段,并未贸然前冲。他全力运转空灵根,神识虽然受到压制,但感知依旧比同阶敏锐得多。他“听”到了雾气中传来细微的、如同蛇类滑过水面的声音,以及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骨骼摩擦的异响。
嗖!嗖!嗖!
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浓雾中射出,直扑车队!那是一种形似蜥蜴,却长着惨白骨架外露的怪异生物,眼窝中跳动着幽绿的鬼火,口中喷吐着带有腐蚀性的灰黑气息。
“是骨蜥!小心它们的吐息和利爪!”有见识广博的护卫高声提醒。
战斗瞬间爆发!护卫们各施手段,飞剑、法术、符箓的光芒在浓雾中不断闪烁,与那些诡异的骨蜥碰撞在一起。
陆明并未动用青钢飞剑,而是并指如剑,混沌灵力凝聚于指尖,化作一道道凝练的指风激射而出。他的指风看似朴实无华,却蕴含着混沌灵力消融万物的特性与星髓的穿透力,精准地点在骨蜥头颅或脊柱关节等要害之处。
“噗!噗!噗!”
指风过处,骨蜥那看似坚硬的骨甲如同纸糊般被洞穿,幽绿鬼火瞬间熄灭,尸体无力地跌落沼泽。他的效率极高,转眼间便有四五头骨蜥毙于其指下,引得周围几名炼气护卫侧目,没想到这位沉默寡言的筑基前辈,手段如此凌厉。
韩厉在前方独当一面,刀光如匹练,将数头试图冲破防线的骨蜥斩碎,抽空瞥见陆明这边干净利落的战斗,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然而,骨蜥仿佛杀之不尽,源源不断地从浓雾中涌出。更麻烦的是,那灰白雾气似乎能侵蚀灵力护罩和法器灵光,长时间战斗下去,对众人极为不利。
“不能久战!钱管事,请客卿大人出手,驱散这诡雾!”韩厉一边挥刀,一边朝后方喊道。
一直闭目盘坐在中间那辆豪华厢车顶部的青袍客卿,缓缓睁开了眼睛。他并未起身,只是抬起枯瘦的手掌,对着前方浓雾轻轻一按。
一股无形的、浩瀚的威压骤然降临!仿佛天地间的灵气都被引动,前方近百丈范围内的浓雾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搅动,剧烈翻涌起来,随后竟硬生生被排开、驱散,露出了被遮掩的路径和那些狰狞的骨蜥。
金丹之威,一至于斯!
失去了雾气的掩护,骨蜥的攻势明显一滞。
“冲过去!”钱管事当机立断。
车队趁着雾气被驱散的间隙,在护卫们的奋力厮杀下,快速冲出了这片诡异的雾区。
直到确认脱离了危险区域,车队才停下来稍作休整清点。此战,护卫队有三人轻伤,一人被骨蜥吐息腐蚀重伤,最前列一名炼气护卫不幸陨落。气氛有些沉重。
陆明站在车顶,回望那片依旧被灰白雾气笼罩的沼泽区域,眉头紧锁。刚才战斗中,他清晰地感觉到,那些骨蜥并非自然生灵,其核心驱动是一缕混乱的死寂能量,与雾气同源。这片区域的异变,恐怕与更东方的坠龙渊脱不了干系。
“看来,越靠近坠龙渊,类似的风险会越多。”韩厉不知何时来到陆明身边,声音依旧低沉,“陆道友方才出手干净利落,韩某佩服。”
“韩队长过奖,分内之事。”陆明平静回应。
韩厉看着东方,目光凝重:“这才只是外围……前面的路,恐怕更不太平。做好准备吧。”说完,便转身去安排伤员事宜。
陆明默然,抚摸着怀中冰凉的星钥。它的感应,似乎因为靠近了这片异常区域,而微微活跃了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