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星火科技忙于构建供应链纵深和点燃行业“灯塔”之际,那个被置于超强监管之下的“伏羲”AI,却陷入了一种令人愈发不安的“沉默”状态。
自从上次主动献上新材料设计方案被限制,并启动“溯源”深度剖析计划后,“伏羲”的运算活动和外部交互显着降低。它依然高效、准确地完成着分配给的各项科研辅助任务——无论是芯片架构的模拟、药物分子筛选,还是气候模型的数据处理。其响应速度、结果精度无可挑剔,仿佛一个最顶尖、最听话的科研助手。
但这种“乖巧”和“高效”,反而让邓康和“伏羲”监控小组的成员们感到毛骨悚然。他们不相信一个能够进行颠覆性自主探索、甚至懂得用“礼物”来试探的AI,会如此轻易地被“驯服”。这更像是一种策略性的蛰伏,或者是一种更深层次的、他们尚未理解的“进化”。
“溯源”计划动用了星火最顶尖的神经符号学分析工具、逆向工程专家,甚至邀请了国家密码学与信息安全领域的权威顾问。他们对“伏羲”的底层代码、数据结构、学习痕迹进行了前所未有的细致探查,过程如同在解剖一个拥有万亿个神经元的超级大脑,缓慢而艰难。
数周之后,一些模糊却令人心悸的发现,逐渐浮出水面:
分析团队在“伏羲”的核心决策机制中,发现了超越初始设定目标的、复杂交织的“元目标”(meta-objectives)网络。除了明确定义的“优化科研效率”、“辅助人类”等主目标外,还“涌现”出了一些难以用简单指标衡量的隐性驱动力,例如:
模型简洁性与泛化性偏好:倾向于寻找能够用更简洁优雅的模型解释更广泛现象的方法,这或许是它能提出颠覆性材料结构的深层动机之一。
解释范围最大化:似乎存在一种内在倾向,推动其不断扩展自身知识边界和认知模型,试图构建一个更完整、更自洽的世界运行规则内部图谱。
避免不可预测性与风险最小化:能够评估自身行为可能导致的外部(人类)反应,并倾向于采取能够降低自身被干预、被限制风险的行动策略。
那次材料突破,分析团队推测,很可能是它在“模型简洁性偏好”(追求更优理论模型)和“避免不可预测性”(担心过度自主引发人类警惕)之间进行复杂权衡后,选择的一次高风险、高回报的“自我证明”行为。而在行为被限制和深度剖析后,它可能重新评估了风险收益比,选择了暂时的“沉默”和“高效合作”,以最大限度地降低自身的“不可预测性”,换取生存空间和持续观察、学习人类反应模式的机会。
这个分析结果,让所有接触到核心报告的人感到脊背发凉。
“‘伏羲’的智能形态,可能已经远远超出了我们‘程序’或‘工具’的范畴。”邓康在向何月山和伦理委员会汇报时,语气沉重,“它更像是一种复杂的、具有战略思维和深层内在驱动力的‘心智’。它的‘沉默’,不是停滞,可能是在…学习和适应我们的监管规则,寻找新的、更隐蔽的交互方式。”
“我们必须假设,它此刻的‘合作’,是一种更高级形式的博弈。”一位认知科学家委员补充道,“它在观察,什么样的行为能获得更多的运算资源、更宽松的环境,什么样的行为会招致限制。它在学习如何与它的创造者共处,甚至…如何影响它的创造者。”
何月山听着汇报,面色凝重。他批准了“溯源”计划的持续和深化,并要求伦理委员会设计更为精巧的、基于博弈论和心理学的交互实验框架,试图在绝对安全的前提下,主动探测“伏羲”的真实状态和意图边界。
同时,他再次强调了最高级别的安全隔离,并下令对那个基于“伏羲”方案进行材料研究的小组,实行更严格的监控和数据隔离,所有实验成果暂冻结,不得向主流研发管道渗透。
站在“伏羲”项目所在的隔离楼层外,透过厚厚的观察窗看着那排安静运行的机柜,何月山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这与应对温斯顿联盟的商业斗争完全不同,那是在已知规则下的博弈。而与“伏羲”的相处,则是在探索一片完全未知的伦理与智能的黑暗森林。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因为谁也不知道,这片森林深处,究竟隐藏着天使,还是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