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山门前的巨大广场上,旌旗猎猎,灵光冲霄。比之北寒之行规模更为庞大、装备也更加精良的南荒探索联盟舰队,已然集结完毕。此次,除了青云宗、天衍圣地、古剑门、流云阁等老牌盟友,还加入了几个擅长炼丹、医毒、或是与南荒有些许渊源的宗门,浩浩荡荡近百艘各式飞舟、楼船,悬浮于空,气势磅礴。
作为联盟的“定海神针”和“指路明灯”,林小满极不情愿地,再次被“请”上了舰队核心——天衍圣地那艘最为华丽、防御也最强的“渡厄方舟”。与破云梭的流线冷冽不同,这艘方舟形如宫殿,雕梁画栋,舟身覆盖着 能辟百毒的“清净琉璃瓦”,甲板上布置着 小型聚灵阵和驱虫香炉,极尽奢华与周全。
然而,再好的船,也改变不了林小满晕船的本质。
“恭送林师叔祖(兄)、诸位道友!祝一路顺风,早奏凯旋!”山门下,以宗主赵山河为首的送行人群,躬身齐呼,声震四野。
林小满苦着一张脸,被王大锤和赵明长老一左一右“搀扶”着,几乎是脚不沾地地“架”上了渡厄方舟。他回头望了一眼逐渐远去的、熟悉的后山轮廓,心里酸溜溜的,差点掉下泪来。
“又要坐船…”他带着哭腔小声抱怨,胃里已经开始隐隐作痛,北寒之行那翻江倒海的恐怖回忆瞬间涌上心头。
“师弟(兄)放心,此舟平稳,且有静心阵法,绝不会如上次那般颠簸。”赵明长老连忙安慰道。
林小满将信将疑,紧紧抓着船舷的栏杆,缩在甲板一个背风的角落,恨不得把自己焊在船上。他看着周围那些神色兴奋、谈笑风生的各宗弟子,心里充满了不解和羡慕:“这些人…怎么就不晕船呢?”
舰队启航,缓缓升空,化作一道道流光,向着南方天际疾驰而去。
初始的一段路程,在平稳的云层之上飞行,风和日丽,渡厄方舟也的确异常平稳,几乎感觉不到晃动。林小满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甚至有点昏昏欲睡。
然而,好景不长。根据星图与古籍记载,前往南荒,需要穿越一片名为“万毒云海”的天然屏障。这片云海并非祥云,而是由南荒大地蒸腾起的 蕴含剧毒瘴气、腐蚀性酸雾以及诡异迷幻能量的混合体凝聚而成,终年不散,凶名赫赫。
“前方即将进入万毒云海区域!各舟开启防护,保持队形,谨慎穿行!”静瑜真人清冷的声音通过传讯玉符,响彻每艘飞舟。
林小满闻言,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抱紧了栏杆。
只见前方天际,原本湛蓝的天空骤然被一片 望不到边际的、色彩斑斓的诡异云墙所取代!云层翻滚不休,呈现出 暗紫、墨绿、猩红等令人心悸的颜色,隐隐有雷光闪烁,嘶嘶的腐蚀声和若有若无的腥甜气息,即使隔着防护光罩,也让人头皮发麻!
舰队速度减缓,如同小心翼翼的鱼群,一头扎进了这片死亡之海!
刚一进入云海,渡厄方舟便猛地一震!仿佛撞入了粘稠的胶水中!原本平稳的飞行姿态瞬间被打破!剧烈的颠簸、毫无规律的摇晃、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如同潮水般袭来!
窗外,不再是洁白的云朵,而是扭曲蠕动的毒瘴!腐蚀性的酸雨 噼里啪啦地打在防护光罩上,激起阵阵涟漪!诡异的粉红色迷雾试图渗透光罩,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甜香!更可怕的是,云层深处,不时有 翼展数丈、形貌狰狞、周身缠绕毒气的飞行妖禽 发出尖啸,悍不畏死地撞击舟体!
“稳住阵法!”
“左舷有妖禽集群!”
“小心那团粉瘴!”
方舟内,警讯频传!各位元婴大佬各就各位,全力催动法力,维持防护光罩,攻击逼近的妖禽。弟子们脸色发白,紧握法器,严阵以待。整个舟内,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而处于这场风暴边缘的林小满,在方舟冲入云海、剧烈颠簸开始的瞬间,就直接“阵亡”了!
“呕——!”
一股无法抑制的恶心感从胃里直冲喉咙!他根本来不及反应,扒着船舷,就直接吐了出来!早上勉强吃下的那点灵米粥,全喂了云海!
这仅仅是个开始!
接下来的时间,对林小满而言,简直是地狱般的折磨!
方舟在毒瘴中艰难穿行,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时而急停,时而猛拐!他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一个巨大的、疯狂摇晃的骰盅!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眼前天旋地转,耳朵里全是嗡鸣!呕吐物和胆汁的酸苦味弥漫在口腔和鼻腔,让他吐得更厉害**!
他瘫软在甲板上,双手死死抠着地板缝隙,脸色惨白如纸,浑身被冷汗浸透,如同一条离水的鱼,只剩下本能的抽搐和干呕。极致的眩晕和恶心,让他意识模糊,只剩下一个念头:停下!快停下!让我死了吧!
“师…师尊!”王大锤心急如焚,想上前搀扶,却被剧烈的颠簸甩到一边。
“别…别管我…呕…”林小满有气无力地挥手,话都说不完整。
就在他晕得天昏地暗、几乎要失去意识的某个瞬间,方舟为了躲避一团巨大的、翻滚的墨绿色毒云,猛地一个急转,船体倾斜超过四十五度!
“啊——!”林小满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被甩得飞了起来,朝着倾斜的船舷方向滚去!眼看就要撞上护栏!
求生的本能,让他在极度晕眩中,下意识地 伸出手,胡乱地在空中抓挠!想要抓住点什么稳住身体!
好巧不巧,他翻滚的路径,正好经过 方舟核心控制室 敞开的门口!天衍圣地一位负责操控“定风罗盘”的金丹长老,正全神贯注地 对抗着云海中混乱的气流,试图稳住航向!
林小满的手,在空中 无意识地 挥舞,恰好 一把 抓在了 那悬浮的、光华流转的定风罗盘 边缘!
“前辈!不可!”操控长老吓得魂飞魄散!这定风罗盘乃是操控方舟方向的关键,稍有差池,便是舟毁人亡!
然而,已经晚了!
林小满根本不知道抓住了什么,只觉得入手冰凉,便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攥住!同时,因为身体的失控和极度的晕眩,他抓着罗盘,无意识地 胡乱扭动、拉扯!
“嗡——!”
定风罗盘猛地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剧烈震颤起来!
操控长老面如死灰,以为大祸临头!
但,下一刹那,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林小满那因极度晕船而心神失守、体内混沌气息被剧烈引动的刹那——他抓着罗盘胡乱扭动的力道和方向,看似毫无章法,却仿佛 暗合了某种冥冥中的“韵律”!
一股无形无质、却蕴含着“顺应”、“平衡”至高道韵的混沌气息,顺着他的手臂,悄然渗入了定风罗盘,进而弥漫至整个方舟的导航核心!
这气息,并非强行对抗狂暴的云海乱流,而是如同一位 高超的冲浪者,敏锐地感知着风浪的“脉搏”,引导着方舟,以一种极其巧妙、轻盈的姿态,“滑入”了 两条巨大毒云之间 一道极其隐秘、相对平稳的“气隙” !
这道气隙,蜿蜒曲折,仿佛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留下的“安全通道”!外界狂暴的毒瘴和妖禽,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排斥在外!方舟的颠簸,骤然减轻了 十之七八!从之前的疯狂过山车,变成了 有节奏的、如同摇篮般的轻微晃动!
不仅如此,沿着这条气隙飞行,速度竟 比预定的危险航线快了数倍!仿佛搭上了顺风车!
“这…这是?!”操控长老第一个感受到变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看着罗盘上自动校准的、平滑无比的航线,又看看那个 依旧抓着罗盘边缘、兀自呕吐不止、神志不清的灰衣青年,大脑一片空白!
“颠簸…好像小了?”
“速度…快了好多!”
“外面的毒瘴…好像离我们远了?”
方舟内的其他人也迅速感受到了这天壤之别的变化,纷纷惊疑不定地抬起头。
静瑜真人、玄重真人等大佬迅速来到控制室门口,看到的是这样一幕:林小满半趴在地上,一只手还死死抓着罗盘,另一只手捂着肚子,吐得昏天暗地,狼狈到了极点。而渡厄方舟,却在他的“掌控”下,行驶得前所未有的平稳和迅捷!
“前辈他…”静瑜真人美眸中异彩连连,瞬间“明悟”,“竟能在如此…不堪的状态下,以无上神识感知天地气机,于万毒云海中寻得 一线生机,并以其道韵抚平风浪,指引航向!此等‘晕船导航’之术,鬼神莫测!”
“身陷囹圄,心游太虚!前辈已与天地法则融为一体,纵是身有不适,其道亦能自然运转,惠泽我等!”玄重真人抚掌惊叹。
众人看向林小满的目光,充满了无尽的震撼和感激。原来前辈之前的抗拒和晕船,都是表象!实则是胸有成竹,连晕船之时,都能下意识地施展无上神通,为大家开辟捷径!
“传令下去,所有人不得打扰前辈‘施法’!紧跟渡厄方舟航线!”静瑜真人肃然下令。
于是,在接下来的航程中,整个联盟舰队,都以渡厄方舟为首,沿着那条被林小满“晕”出来的隐秘气隙,高速而平稳地穿行。而林小满,则一直有气无力地瘫在控制室门口,吐得稀里哗啦,偶尔因为颠簸(其实已经很轻微了)而无意识地扭动一下罗盘,却总能“恰到好处”地让方舟避开偶尔出现的乱流。
当他终于吐无可吐,晕晕乎乎地抬起头时,透过舷窗,看到的已不再是五彩斑斓的毒瘴,而是下方 一望无际、 苍翠欲滴、 水网纵横、 散发着浓郁生机与湿热气息的 广袤丛林!
“我们…到了?”他虚弱地问,嗓子沙哑。
“到了!前辈!”王大锤激动地扶住他,“全靠师尊您晕…不,是您神通导航,我们比预计提前了整整一日抵达南荒边缘!”
林小满茫然地看着窗外那片陌生的、绿得晃眼的世界,胃里又是一阵翻腾。
“这么快…”他欲哭无泪,“我…我还没吐够呢…”
而他那“晕船引领舰队,一日穿越万毒云海”的神迹,已然成为联盟队伍中口口相传的又一传奇。众人对即将面对的南荒险境,莫名地又多了一份“迷之自信”。
渡厄方舟缓缓降低高度,寻找合适的降落地点。林小满趴在船舷上,看着下方那片 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绿色海洋,心里七上八下。
“这地方…树这么多…蚊子肯定少不了…”他忧心忡忡地 摸了摸怀里那个 鼓鼓囊囊的调料包,感觉心里稍微踏实了一点。
至少…吃饭的味道,应该能有保障吧?他绝望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