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后，陈默并没有立刻离开。
一种说不清的牵挂，像根看不见的线，把他拴在了原地。他远远望着幸福小区那边闪烁的警灯，心里七上八下。
“陈默你真是疯了，”他低声骂自己，“蛮牛还在满世界找你，自己肋骨还疼着呢，还敢在这儿看热闹？嫌命长是吧？”
他下意识按了按隐隐作痛的肋骨，那感觉像是在警告他别再多管闲事。
理智告诉他必须马上走，越快越好。可他的脚就像生了根，怎么也挪不动。
他能“感觉”到——不是听见，是“水”字符文传递来的感知——地下那个空腔越来越不稳定了。
细碎的泥土剥落声连成一片，在地下窸窣作响，听得人心里发毛。
那栋最老的六层楼，简直像立在流沙上，随时会垮。
救援队已经到了，穿着橙色救援服的消防员和警察正在拉警戒线，疏散旁边楼里的居民。
现场有点乱，哭声、喊声、指令声混在一起，随风隐隐传来。
陈默看到，指挥的人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会儿，然后一队消防员果然朝着他刚才在电话里提到的——东边小花园的方向——开始小心地探路。
他们听进去了！
陈默心里刚松一口气，“知”字符文却猛地传来更急的警报——那队消防员正下方，空腔边缘薄得像层纸，他们简直是在鸡蛋壳上走路！
“不行，得再近点，万一出事……”这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
他忽然想起“水善利万物而不争”这句话。虽然他还不太懂“不争”到底什么意思，但“利万物”这三个字，此刻却轻轻戳了他一下。
还有刀疤脸和吴叔，他们没什么本事，却肯在关键时候帮他……
“妈的！就再看一眼！确保他们没事我立马滚蛋！”
他又用吐槽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同时下意识运转“俭”字符文，努力省着点用体内本就不多的力气，做好再拼一把的准备。
借着“不争”符文的遮掩，他像道影子似的，利用车影、树荫，快速而安静地朝现场外围摸过去。
越靠近，地底传来的那种“呻吟”感就越清楚，通过“水”字符文一阵阵冲击着他的感知。肋骨的伤也又开始疼了，提醒着他现在有多虚弱。
他最后蹲在一堆废弃建材的阴影里，这儿既能看清救援情况，又不容易被人注意。
救援似乎按他指的方向有了进展。消防员用生命探测仪和喊话确认了，最危的那栋楼里还有几个老人没出来。救援重点全集中过来了。
但问题来了——怎么进去？
楼已经歪了，门口堵着塌下来的土和石头，承重结构不明，硬闯很可能导致整个楼塌掉。
就在指挥员愁眉不展的时候，出事了！
一个正在清理门口碎石的消防员，脚下地面突然又塌下去一小块！
他一下子没站稳，惊叫一声，整个人朝着楼基那道黑乎乎的裂缝倒下去！
那裂缝底下是乱七八糟的破管子和更不稳定的回填土，掉下去就完了！
“小心！”
“快拉住！”
旁边的队友反应极快，扑过去想抓他，但就差了一点！
时间好像一下子变慢了。陈默的心都快蹦出来了，他甚至能看清那个消防员脸上瞬间的惊愕和绝望。
根本来不及多想！
完全是本能反应，陈默的精神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集中起来！
“水！”他心里喊了一声，但这次不再是硬去“控制”，而是顺着“知”字符文分析出的那一丝“可能”，把自己的精神力像引水一样，导进裂缝边那滩泥水里——更像是“顺着”水的性子，轻轻推了它一把，让它自然往上涌，去接一下那个下落的人！
“俭”字符文玩命似的运转，想省着点用这点爆发的精神力，但还是不够用。
他感觉肋骨像被撕开一样疼，脑袋因为精神力一下子被抽空而嗡嗡响，眼前一阵发黑。
那滩浑浊的泥水好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轻轻引了一下，猛地向上翻涌，形成一股短暂却很有韧劲的浊流，正好在那消防员腰臀下面托了一下！
就这一下！
给了那个消防员零点几秒的反应时间。
他趁机猛地用力，胳膊乱挥中，终于死死抓住了旁边队友伸过来的救援杆！
其他人一拥而上，手忙脚乱地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太险了！”
“怎么回事？地又塌了？”
“不是……那水……好像有点怪……”被救上来的队员惊魂未定，喘着粗气，回头看了眼已经恢复平静、只是有点浑的水洼，一脸疑惑和后怕。
刚才那一下托举的感觉，清楚得不像是错觉，但这怎么可能？
只有阴影里的陈默知道怎么回事。
刚觉得成功了，巨大的虚脱感就像冰水一样浇遍全身。
“俭”字符文也锁不住耗干的力量了。
“咳……咳咳……”他猛地捂住嘴，压抑地咳嗽起来，恶心感和喉咙里的铁锈味一起涌上来，眼前金星乱冒，耳朵里嗡嗡响，天旋地转，他不得不把全身重量靠在冰冷的建材上，才没瘫下去。
不能待了！必须马上走！
他强撑着几乎软掉的身体，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脱险的队员身上，再次全力运转“不争”符文，不是走，几乎是拖着腿，踉踉跄跄、用最快速度逃离现场。
每吸一口气，胸口都像拉锯一样疼。
他现在只想找个最黑、最不起眼的角落缩起来，像受伤的野兽一样自己舔伤口。
然而，陈默根本不知道，就在他刚才全力催动“水”字符文，引起那微弱却异常的泥水波动时——
远处街角，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里，副驾上一个精密仪器的屏幕，突然亮起一个微弱的光点，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嘀”声。
屏幕上快速滚过一行字：
【检测到低强度异常能量波动，类型：未知流体操控，坐标：xxx，与目标‘道文’特征匹配度67%……开始记录并上传……】
车窗贴着深色膜，看不清里面的人，只有一只戴黑手套的手，轻轻在屏幕上点了一下，确认发送。
星耀的监测网，已经悄悄张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