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一带着叶尘,来到了万剑阁后山。
眼前是一处巨大的裂谷。裂谷常年被剑雾笼罩。
裂谷之前,立着一块古碑。碑上,“葬剑深渊”四个铁画银钩的大字,透着森然剑意。
“此地,便是我万剑阁历代废弃仙剑的归墟之地。”李玄一的声音,带着几分凝重,“也是我万剑阁,最重要的监狱。”
叶尘点了点头,目光投向深渊。
深渊之下,深不见底。只有森然的剑气与浓郁的怨气交织升腾,形成肉眼可见的黑灰色罡风,呼啸盘旋,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凄厉声响。
两人没有犹豫,身形一纵,便跃入了深渊之中。
越是下沉,那股罡风便越是凌厉。风中夹杂着剑气与怨气,如同万千柄无形的刀子,切割着护体灵光。寻常返虚境修士在此,恐怕撑不过百息,便要被绞成碎片。
终于,在下沉了近万丈之后,两人落在了深渊之底。
眼前的景象,让叶尘心中也微微一震。
深渊底部,是一片广袤无垠的剑之坟场。
亿万柄形态各异、残破不堪的飞剑,如同被遗弃的墓碑般,胡乱地插在黑色的土地之上。有的早已锈迹斑斑,有的还残留着最后的光华。
而在那片无尽剑冢的中央,有一座石台。石台由整块黑色玄武岩雕琢而成,巨大无比。
石台之上,一个身影,吸引了叶尘的全部注意。
那是一个老人。
老人须发皆白,衣衫褴褛,瘦骨嶙峋。
他的身体,被数十条黑色的锁链死死钉住。
锁链贯穿了他的琵琶骨与四肢百骸。
链身上,玄奥的符文闪烁不定。
他就那么低着头,一动不动,仿佛一具早已死去千年的干尸。
若非胸口还有着微不可查的起伏,任谁都会以为他已经死了。
“他就是天机子。”
“三百年来,他一直如此。不吃不喝,不言不语,仿佛神魂早已寂灭。”
叶尘没有说话,只是缓步上前。
就在他靠近石台十丈范围的瞬间。
那个如同雕塑般的老人,突然动了。
他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是一张沟壑纵横的脸,布满了岁月的风霜。
一双眼睛,更是浑浊不堪,没有任何神采。
他看着叶尘,嘴唇翕动,不断地,重复念叨着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鱼在天上飞……石头会开花……”
“鱼在天上飞……石头会开花……”
李玄一见状,长长地叹了口气,对叶尘摇了摇头。
“看来,他还是老样子。”
“先生,我们走吧。或许,是我弄错了。”
————
瑶光仙宫。
冷霜缓缓收功,吐出一口浊气。
自枫林镇归来,她便以“道心受损”为名,在此地“闭关”了数月。
期间,除了几个相熟的师姐妹偶尔前来探望,再无人打扰。
魔王烙印,被叶尘强行刻印在她神魂最深处。
每一次灼痛,都在提醒着她。
嗡。
那道烙印,毫无征兆地,微微发热。
“调查,圣祭。”
冷霜的娇躯,猛地一颤!
缓缓起身,走到镜前。
换上一身素雅的弟子服,推开静室的大门,走向了那片圣洁如画的仙宫。
她的目标很明确。
宗门药圃。
那里,有她的一位师妹,名为“芷晴”。
芷晴性子单纯,平日里与她关系不错。
芷晴的姑姑,是掌管着整个瑶光仙宫所有珍稀药材调配的……丹阁长老。
————
葬剑深渊之底。
面对李玄一的放弃,叶尘却置若罔闻。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个疯疯癫癫的老人。
“鱼在天上飞……石头会开花……”
天机子依旧在重复着那句胡话,浑浊的眼中,没有任何焦距。
叶尘缓步上前,无视了李玄一劝阻的眼神。
就在他即将靠近石台的瞬间。
天机子突然抬起头!
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叶尘!
他咧开嘴,发出一阵沙哑而刺耳的哈哈大笑!
“炉子!”
“哈哈哈,一个会走路的大炉子来了!香!真香!”
他一边笑着,一边伸出那干枯如鸡爪般的手,竟真的朝着叶尘的丹田位置,掏了过来!
“给我吃一口!就一口!”
“天机子!放肆!”
李玄一脸色一变,一步上前,便要将他拦住。
然而,叶尘却抬手,制止了他。
叶尘心中,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炉子?
他竟然,一眼就看穿了自己【万道熔炉诀】的本质?!
这个疯子……不简单!
他没有理会对方那看似疯癫的动作,而是顺着对方的话,用一种同样没头没尾的方式,反问道:
“天上的鱼,是什么颜色的?”
“开花的石头,又在哪里?”
此言一出。
天机子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那只伸到一半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之中。
他那双浑浊了三百年的眼睛里,闪过了一抹……异样的光!
他缓缓收回手,不再疯癫,而是用一种带着审视与好奇的目光,重新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起叶尘。
许久,他才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不再是单纯的重复。
“红色的鱼……”
“在黑色的太阳旁边……跳舞……”
说完,他又嘿嘿一笑,重新低下了头,恢复了那副痴傻的模样。
红色的鱼!
黑色的太阳!
这在旁人听来,是疯言疯语。
但在他这个拥有着另一个世界天文学知识的人听来,却是一句……再清晰不过的星象图!
红色的鱼,指的是某个形如游鱼的红色星云!
而黑色的太阳,指的,便是一个能吞噬光线的……黑洞!
这个老疯子,他根本没疯!
他一直在用这种方式,向每一个能听懂的人,传递着信息!
叶尘心中震撼,正准备继续追问。
他突然发现,天机子的身上,那些锁住他的符文锁链,竟微微亮起!
一股阴冷而恶毒的气息,从锁链之上散发出来,缓缓渗入天机子的体内,让他那刚刚恢复了一丝清明的眼神,再次变得浑浊、空洞。
是禁制!
有人在他的神魂之中,下了一道无比恶毒的禁制!
一旦他试图恢复清醒,便会立刻被压制回去!